梅西被隊友高高拋上天空！這樣的笑，多久沒見了

對一個梅西球迷來說，裁判吹響美洲盃決賽結束的哨聲時，像是已經煎熬了一個世紀。那一瞬間，隊員們衝到一起，載歌載舞，突然間人羣中有人被高高拋起，那是梅西，汗水打溼他的頭髮和臉龐，而在被上下拋起時，他帶着自己標誌性的憨厚笑容，傳遞這一刻的幸福與滿足。

於是你去回想，梅西已經多久沒在國家隊“大場面”時笑得這樣開懷，無數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閃過，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是淚。

****

“梅西…梅西”

2010年，初中的我觀看了人生的第一場世界盃比賽，阿根廷對陣尼日利亞，整個上半場，解說員都在呼喚一個名字。在球王馬拉多納身邊，我的視線聚焦至一個小個子身上——飄飄長髮，略顯青澀，他就是梅西。

從此我記住了世界盃海報上，那位頂着大酒窩卻笑得羞澀的人的名字。我慢慢發現，從電視廣告到百事可樂的易拉罐上，梅西無處不在。足球這扇大門打開後，卡卡、c羅、穆勒、斯內德這些名字接踵而來，南非的嗚嗚祖拉聲就此吹進了我的世界。

2010年世界盃，那麼多青春年少的面孔，染紅離場的卡卡臉上還帶着“嬰兒肥”，笑得爽朗而自信的c羅還沒有現在的“總裁”感，爲保持平衡戴着兩塊表的本田圭佑懷揣着去ac米蘭的夢想，蘇亞雷斯還是那個在足球場上“打排球”的愣頭青……在這些面孔裡，青澀內斂如同鄰家哥哥的梅西，就這樣成爲了我的偶像。

目睹了阿根廷0-4輸給德國後，我紅了好幾天眼眶。大比分落敗讓初入足球的我第一次意識到競技體育的殘酷。好在，所有人都覺得留給梅西的時間還有很多，失敗慘重，但相比一個球員漫長的職業生涯，又顯得微不足道，記得當時一個視頻策劃的標題是“人生若只如初見，梅西四年後巴西見”，球迷都覺得他能夠走出失利，快樂踢球。

世界盃之後，追隨梅西的球迷經歷角色的快速轉換，從國家隊到俱樂部，藍白色轉爲紅藍色，正如當時巴薩主帥瓜迪奧拉所說，“繫好安全帶，與巴薩一起前進吧”。

接下來一整年，我學會了人生第一個西班牙語詞“porqué ”，開始認識“世界足球先生”和“金球獎”這些獎項，見證“宇宙隊”溫布利捧杯。然後，2011年美洲盃，本土作戰的阿根廷被烏拉圭淘汰，後者最終加冕冠軍。作爲異國球迷我只能期待、安慰，甚至幻想“梅西要是西班牙人就好了”。

一時間，阿根廷國內充斥着對梅西的不滿情緒，與被譽爲“人民的球員”的特維斯不同，梅西似乎失去了人民的信任，有些聲音甚至質疑他對國家的忠誠。在他創造單賽季91球神話後，“阿根廷的梅西”與“巴薩的梅西”，卻更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3年後，梅西簽名時留下的那句“我會把它（大力神杯）帶回來”推了球迷一把：“醒醒，世界盃啦！”

****

2014年世界盃，一路小勝的阿根廷，帶着被各方媒體形容爲“超豪華”的中前場、“三流”的後防，接連淘汰了比利時、荷蘭兩大勁敵，離冠軍只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最終還是過於“遙遠”，“天使”迪馬利亞因傷缺席，伊瓜因錯失單刀，第113分鐘，格策的進球更是徹底擊碎了阿根廷和梅西的世界盃冠軍夢想。

賽後等待頒獎時，許多阿根廷球員都流下了悲傷的淚水，而梅西沒有在鏡頭前流淚，他只是手插着腰，站在那裡，眼眶隱隱發紅，悲傷中卻有一種“站着死”的倔強。賽後頒獎時，梅西與大力神杯擦身而過的畫面被記錄下來，也成爲許多人印象中最深刻的他在阿根廷國家隊的畫面。

巴西世界盃之後，2015、2016年，阿根廷連續兩年倒在了決賽的點球大戰中，2016年，梅西在決賽中失點並在之後宣佈退出國家隊，而c羅帶領葡萄牙拿到歐洲盃，對比之下，梅西再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沒有魄力沒有擔當”的批評如潮水般涌來，人們開始討論他在阿根廷決賽前沒有帶頭髮言、過度依賴於巴薩體系、沒有屢敗屢戰的意志力等。

當然，自稱“頭腦一時發熱”的梅西還是在之後回到了阿根廷。2018年，新老交替的阿根廷在世界盃也沒有拿出亮眼的表現，在1/8決賽就輸給了法國隊。2019年則在美洲盃半決賽中輸給了巴西，延續着大賽的疲軟表現。

時間來到了2021年，阿根廷通過點球大戰淘汰哥倫比亞，挺進美洲盃決賽。哨聲響起那一刻的場景，與2014年點球戰勝荷蘭是那樣相似，球員們慢慢站起，張開雙臂奔跑、吶喊，像極了潘帕斯雄鷹起飛的樣子。

而這一次，他們沒有在決賽中留下遺憾。這一次，大心臟的迪馬利亞在“兄弟們需要”的時候出場並進球了，這一次，雖然賽前幾乎一邊倒地被看衰，但足球再一次展現了它的“美麗風險”。當賽後梅西被隊友高高拋起時，他終於圓夢了。

****

梅西，或許也找到了一條適合自己的領袖之路。

奪冠後，許多人再次提到了已故的球王馬拉多納。來自同一個國家、類似的矮小身材，和出神入化的技術，梅西從生涯伊始就被拿來與老馬比較。而許多人認爲梅西比不上馬拉多納的重要一點論據，就是“領袖氣質”。

毋庸置疑，馬拉多納是個天生的領袖，熱衷於政治活動，他的領袖氣質與時代互相成就，英阿馬島戰爭的背景，呼喚出這樣一位熱血而奔放的民族英雄，於是馬拉多納橫空出世。而梅西，無論羣衆基礎還是性格因素，都註定無法成爲馬拉多納式的領袖。

不同於特維斯、馬斯切拉諾、阿圭羅等人，梅西在阿根廷踢球的時間並不長。他在童年展露天賦後被疾病困擾，被許多俱樂部放棄，收穫巴薩的幫助才遠赴西班牙，之後在這裡度過了漫長時光。這樣的經歷讓部分阿根廷球迷無法全心支持他，有人讓他“滾回西班牙踢球”，帶有加泰羅尼亞腔調的西班牙語都成爲一些極端球迷攻擊他不愛國的證據，甚至連他在阿根廷的雕塑都多次遭到破壞。很多人都忘了，梅西同時也擁有西班牙國籍，但他當初還是堅定選擇了爲阿根廷出戰。

而敏感內斂的性格，也使他並不那麼願意在大場面到來時主動擔當。鏡頭面前的梅西鮮少有憤怒發泄的瞬間，他的同伴和童年親友們也形容他“害羞、沉悶”，是試圖用個人表現帶動團隊的“沉默領導者”。

然而，足球不是一項個體運動，1帶10顯然只是一種美好幻想，因此在2014世界盃後，對梅西“缺乏領袖氣質”的質疑聲越來越大。同時，2018年以來，在俱樂部，伊涅斯塔離開巴薩，以皮克、梅西爲代表的87一屆開始“挑大樑”。國家隊層面，在拉維奇、馬斯切拉諾等老將離開後，“梅西必須成爲領袖”的呼聲越發熱烈，大衆無不期待他迸發出與技術和聲望相匹配的“領袖氣質”。

事實上，從2014年世界盃開始，梅西也在努力適應國家隊領袖的角色，他開始在賽前發表“隊長宣言”，在媒體與隊友爭執時出面維護、鼓勵新生代隊員，善用球場“政治”、在出現爭議時向裁判施加壓力。

蓄着鬍子、成爲3個孩子父親的梅西克服了大場面“點球”不進的心魔，甚至還進化成爲任意球大師。就連網友們認爲他所缺少的“堅毅的眼神”，似乎也在時光的雕琢下愈發犀利了。與哥倫比亞驚心動魄的點球大戰，梅西在前隊友米納罰丟點球后，罕見地向他“嘶吼”發泄。過去，你真的很難見到這樣的他。

是的，梅西漸漸摸索出了自己的領袖之道，這是一種以技術、聲望、人格魅力爲基礎，歷經時間磨練出的“潤物細無聲”的影響力。

與巴西的決賽，第89分鐘，梅西錯失了一次單刀機會，看到這一畫面的球迷或許不得不感慨，他真的老了，很難想象巔峰時期的梅西，會在面對如此良機時連射門都未能完成。然而，當這張長得像黃金礦工的臉上再次露出尷尬又羞澀的笑容，你不禁感慨，也好像什麼都沒變。

這時候我又回想起了阿根廷大文豪博爾赫斯的那句“世界在變，而我始終如一”，十年過去了，他依然身披藍白色球衣，站在阿根廷這一邊，正如從最開始選擇爲祖國效力。他蓄起了鬍子，飄逸長髮變成利落短髮，但依然笑得溫柔，34歲的他依然不怎麼顯露出熱烈的個性，但他始終在成長，在努力扮演那個本不適合他，卻必須由他承擔起的角色。

許多年過去了，“純粹”依然是梅西球迷最喜歡形容他的詞，這個詞是現在看來還是如此貼切：梅西，一個純粹的人，純粹地擅長踢球，純粹地熱愛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