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將”餘承東，爲晚節而吶喊

撰文| 文燁豪 冷澤林

編輯| 吳先之

“我們華爲手機回來了。”新機預熱視頻中，餘承東帶着笑意如是說道。而此前數日，臉上塗着厚厚脂粉的他出現在了測評人吳佩的訪談中。而此前數日，他臉上塗着厚厚的脂粉出現在了車評人吳佩的訪談中。

一開始，餘承東還是憑着背熟的“話術”，手舞足蹈地介紹着問界M5的設計語言，但隨着訪談漸進，餘承東不再端着，講述着自己1998年買捷達王的故事。

然而，一句“華爲進軍汽車行業就是要做到第一”卻又將人拉回了現實，很快各種“打臉”的聲音涌現，讓人不經感嘆，十年過去了，“大嘴”還是原來的那個“大嘴”。

只是，十年間，餘承東的角色早已改變。

“大嘴”進化論

不知覺間，餘承東已在華爲呆了30年。

期間，從經手李一男負責的C&C08數字程控交換機，到攜3G GSM產品攻入無線通訊業務，再到攜分佈式基站挺進歐洲，餘承東同華爲打下了一場場關鍵的勝仗，打破了過去外企壟斷格局，將愛立信等巨頭踩在身腳下。

即便從歐洲戰場載譽而歸，餘承東在當時也僅是華爲衆星雲集中無奇的一顆，直到日後的手機升維戰，這顆“將星”才得以閃爍。

雖說掛帥終端時，手機業務已被華爲納入三大核心板塊，但半數貼牌、不溫不火的手機業務線依舊是一個爛攤子。2011年，雷軍帶領的小米靠着性價比切入賽道，讓昔日門庭若市的山寨機鋪子變得冷清起來，性能差、定價高的華爲榮耀手機兵敗如山倒。

當時的華爲沒有C端基底，餘承東亦沒有喬布斯、雷軍那呼風喚雨般的影響力。據網友回憶，那時華爲發佈會土氣十足，一面是過去對B端的嚴肅講話，一面是刻意討好用戶的美女模特，一派城鄉結合部的感覺。

因此，除產品層面上的硬碰硬以外，攻入消費市場的華爲亟需一場“氣質戰”抑或是“宣發戰”，餘承東正是在此時走入了中國互聯網語境。

餘承東向來不是低調之人，大學期間一度被同學們看作“刺頭”，但互聯網恰恰需要這番個性，“雷語”頻出的餘承東被冠以“大嘴”名號，討論度也隨之飆升，雖屢遭嘲諷，可他卻樂此不疲。據說華爲內有聲音讓他上交微博，他非但不上交，反倒鼓勵員工們在工作之餘用微博宣傳華爲。

事實上，在當時看來“另類”的打法，也確使華爲一直處於互聯網語境的正中心。除率兵在前、擔當“牌面”外，餘承東對戰局的判斷與決策的果斷，更是華爲手機步入高端的決定性因素。

當時，華爲半數出貨都被貼牌機佔據，既欠缺品牌效應，利潤也被壓得很低。桎梏在前，餘承東毅然揮刀，自斷一臂。對彼時的華爲終端而言，砍掉貼牌機、強上海思近乎主動放棄了一半的市場，無異於破釜沉舟，可惜Ascend P1與Ascend D1均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坊間傳言，任正非在使用D1時曾多次死機，以至於有一次猛然拿起手機砸向餘承東的臉。而低端被砍，高端賣不動，“倒餘”的聲音開始在內部涌現，餘承東也差點因此丟失了帥位。

最終“彈劾”之聲傳到了任正非耳裡，後者選擇了力保餘承東，畢竟他在歐洲確實出了成績，過去的押注也均以勝利收場。值得一提的是，餘承東在職場上已不再是過去的“刺頭”，他對任正非思想的理解，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後來的故事證明，餘承東當初的決策是正確的，此後貼牌機市場每況愈下，前期接連受挫的海思逐漸挑起大梁，摘掉華爲“爵士不玩遊戲”的帽子的同時，也造就了華爲立足於高端最深的護城河。

而在透過輿論塑造“品牌力”的過程中，餘承東不僅完成了供應商思維到消費者市場的過渡，其個人氣質也在轉變，失去了莽撞卻多了一份圓滑，使華爲在供應鏈管理上通暢了許多。打得硬仗、穩得軍心，“將星”亦赫然歸位。

車圈沒有猛張飛

華爲巔峰時期，餘承東扮演的角色便是張飛——既威猛，亦忠誠。

隨着華爲在高端手機市場勢不可擋，業界的態度也從嘲笑“餘大嘴”變成了令人懼憚的“餘實誠”。據說賈躍亭曾開出天價年薪強挖餘承東，被他斷然拒絕。

餘承東回憶，2019年，他、趙明、雷軍、盧偉冰一起吃早飯，雷軍感嘆華爲太猛，小米難熬過明年春天。只可惜，在地緣政治因素下，華爲一統天下夢碎，餘承東也流離在雲、車線、終端途中。

有車企高管向光子星球表示，要想養活華爲上萬的員工、穩定經銷商情緒，汽車業務是最好的承接。

去年，華爲相繼拿出了與北汽合作的阿爾法S hi版和與賽力斯合作的SF5 華爲智選。

值得注意的是，華爲汽車業務當下是雙線並行，HI模式由智能汽車BU部門負責，提供電動汽車智能化及自動駕駛方案，除了已經亮相的極狐阿爾法S hi版外，亦有長安、廣汽兩位合作伙伴；而華爲智選歸屬華爲消費者BG部門負責（現終端BG），主要從品牌、內外飾等方面進行合作，當下僅有賽力斯一家合作車企。

不難看出，華爲智選更偏向於“下場造車“，HI模式意味着華爲至少可以成爲Tier 1。

在賽力斯SF5亮相後，餘承東曾連發9條微博力挺賽力斯，4月亮相5月便入駐了華爲旗艦店，相比另一家至今還未開啓交付的企業，賽力斯似乎更能得到華爲或者說餘承東的厚愛。

沒錯，餘承東的狠勁在華爲的低谷時期再次迸發，單從利益上看華爲造車的想象力遠比做一家Tier 1更有想象力，特別是在上汽集團董事長陳虹發出“靈魂論“後。

好比馬超“破馬張飛“，張飛嚥下了這口氣嗎？作爲華爲內部”造車派“的代表，即使在任正非放過”調崗“狠話的情形之下，餘承東依然不會有任何含糊。

SF5失利後，餘承東再次站上了爲AITO問界M5搖旗吶喊的前線，甚至直言這款車媲美百萬豪車，續航里程秒殺一衆純電車。

不過賽力斯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一方面在SF5合作期間，華爲曾向賽力斯提出許多具體的品控指標，爲此工廠還進行了長期的停工改造，使得SF5交付延期引來用戶謾罵。

另一方面，賽力斯甚至喪失了發佈車型的“權力“，問界M5的首秀出現在華爲冬季新品發佈會上，此後賽力斯線下渠道還十分配合地改換門庭，卸下賽力斯招牌打上AITO。

當然換來的便是餘承東更加“猛烈“的支持，從發佈至今餘承東在其微博上已經提到了16次AITO，近期還出鏡開着M5去了一趟賽道。

餘承東拿出了當年征戰手機業務的氣勢，年初便誇下年銷30萬輛的海口。似乎讓人看到身形端正、豹頭環眼，左手持HI模式右手拿華爲智選，站在國產自主品牌與特斯拉麪前大喝一聲的“皖人“。

不過多位業內人士認爲，從餘承東的多番發言來看，他會開車，可根本不懂車。

在供應鏈漲價、汽車行業停產的大背景下，餘承東最終還是鬆了口，撤回了此前定下的30萬目標，轉頭又袒露出更加宏大的藍圖：“幫助那些和華爲緊密合作的車廠，先做到中國第一，再做到世界第一。”頗有一番不靠自己靠兄弟的味道。

不難發現，與華爲進行HI模式合作的夥伴多爲大廠，而華爲智選才是中小廠家的救命稻草，華爲在車界的影響力還遠未觸及手機時代的巔峰。

此外在歐洲戰場，亦有華爲其他業務的合作伙伴，造車之心呼之欲出的餘承東又該如何調節。

過冬華爲與救火英雄

爲了抵禦上個冬天，華爲十多年前賣掉了做電氣的新華三。這個冬天，華爲故技重施靠着出售榮耀和超聚變屯足了過冬糧，但沒有人能回答嚴寒有多凌厲、春天有多遠。

2021全年，華爲營收6368億元，同比下滑28.6%，三大脊骨中運營商業務營收下滑7%，消費者業務營收下滑49.6%，僅企業業務略增2.1%。

因此，活下去、守住基本盤，纔是華爲當下最爲急迫的事。

只是眼下的戰局對華爲極爲不利。以收入佔比最大的運營商業務爲例，拋去受地緣政治因素影響的海外市場，國內的現狀亦不容樂觀，早前光子星球從某省運營商瞭解到，業內對華爲5G解決方案頗有微詞。

縱使華爲能憑藉本土企業的優勢幹掉愛立信、諾基亞，但卻幹不掉公、私合營的中興通訊。而解禁歸來的中興勢必會在技術、市場方面重塑話語權，華爲的“蛋糕”終遭分食。更何況經歷一場浩浩湯湯的5G建設大潮後，國內三大衆運營商已然收縮了擴建步調。

從資本開支計劃來看，2022年中國電信5G網絡投資同比下降10.5%；中國移動略減3.5%。儘管中國聯通未公佈資本開支計劃，但其董事長王曉初已在財報會議上表明5G投資將在明年進入下降階段。

目前，華爲運營商業務的強勢在於其擁有5G領域全球最多的專利技術，可再深的護城河也敵不過技術脈絡的“變道”。

2019年，在美國牽頭下，通訊行業裡涌現出旨在繞開華爲專利的OpenRAN技術，愛立信、諾基亞和三星等電信設備製造商均參與其中。儘管該項技術本身尚未成熟，但美國、德國、日本等國家均已開始部署Open RAN的5G基站。

即便是在國內，以中國電信爲代表的運營商也已開始了自研5G拓展型小基站集採的嘗試。也就是說，華爲依仗的專利護城河很可能被逐漸填平，更何況華爲還面臨着芯片斷供的桎梏。

另一方面，隨着一衆在C端市場受阻的互聯網玩家接連加深產業互聯網布局，華爲在B端市場處境亦愈發艱難。

一位阿里雲高級項目經理曾告訴光子星球，天翼雲和華爲雲在政企方面擁有深厚資源，這種政企優勢很難被打破。如果真要在運營商和華爲兩個中選一個，可能華爲的勝算並不大。

2021年，移動雲營收242億元，同比增長114%；天翼雲營收279億元，同比增長102%；聯通雲營收163億元，同比增長46%。相比之下，華爲雲營收201億元，僅超過末位的聯通雲，且34%的增速較三家均落下風。

隨着一衆“根正苗紅”廠商在雲端的不斷髮力，“保護”華爲的G端資源或許也在暗變，訂單也不再像初遭制裁時“喂到嘴裡”那般蜂擁而至。

華爲此番無處安放局面，像極了20年前。彼時，IT寒冬使華爲各項業務瀕臨困局，“內部創業”浪潮使李一男攜華爲技術、人才出走，最終導致華爲2002年下起了成立以來的“第一場雪”，首次出現負增長。

值得注意的是，正是當時的困局促成了華爲終端的成立，同時餘承東遠赴歐洲，靠着“壓強原則”打下了市場。而當下，華爲消費者BG變更爲終端BG進軍商用領域，華爲也屢陷“造車與否”的傳聞。而掌舵人，正是餘承東。

據家鄉鄰里透露，餘承東自小好鬥，“餘承東干架特狠，不要命的，就算滿臉血也要繼續打，直到打贏。”這也順應了“壓強原則”那股啃最難啃的骨頭的血性 。

但今不如昔，造車也好，終端也罷，再次踏入了“救主”的征途面臨的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也承擔着做出“關鍵抉擇”的要務。正因如此，發出“華爲進軍汽車行業就是要做到第一”吶喊的餘承東，在展露野心外，或許更多是對自己的鼓勵。

這位有着30年工齡，差7年退休的老將，並不想“將軍百戰身名裂”，而是鐵了心要“一將功成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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