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華章|“老師能再給我講講嗎?”在深山支教一年,與學生們共振

【編者按】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越來越多的高校學子走入真實生活,去尋訪祖國的角角落落。他們或是去偏遠縣鄉支教,或是去考察河流生態,或是去拜訪非遺傳承人……他們把青春書寫在祖國大地上。

當理想與現實碰撞,當知識與力行結合,他們體會到了怎樣的青春滋味?又對社會與未來產生了哪些新的想法?2024年9月,澎湃新聞推出“青春華章·青春正澎湃”特別策劃,記錄年輕的模樣、成長的腳步。

從三合校園高處看高高飄揚的國旗

在寧夏西吉縣的深山中,我們的支教所在地三合九年一貫制學校並不顯眼。它始建於1929年,有着近百年的歷史,見證了西吉、寧夏乃至中國基層教育的變化。2005年,原三合鄉與西吉縣平峰鄉合併爲新的平峰鎮,三合的行政級別降爲村,三閤中學也成爲了全國爲數不多的村級中學。2023年,三閤中學納入小學部,更名爲“三合九年一貫制學校”,覆蓋三合孩子們的整個義務教育階段。

8月29日,第一次來到三合的我們,都驚訝於學校的美好寧靜:一棵百歲老槐樹靜靜地立在紅牆低瓦前,腰彎彎的,風吹過就飄下幾片綠葉。站在辦公室門口就能看到國旗昂揚地飄着,背後是磅礴的黃山沙土。學校內外都很安靜,只偶爾有車從校門口的國道駛過,帶起塵土飛揚。

隨着行政等級劃分的變更,這所近百年的老校學生人數越變越少,也越來越留不住年輕老師,復旦研支團的支教老師逐漸負責起了畢業班的主科教學。

遠眺三合

前年,三合應屆畢業的15名學生中有12位上線普高,3位去了職中繼續唸書,研支團第24屆的兩位隊員承擔了英語、數學和物理的全年教學工作。“一羣臨近退休的老師,和各類幫扶的支教大學生,守護着這些孩子最後的受教育權。”這是三合上一屆復旦大學研究生支教團隊員劉匯在朋友圈記錄下的一句話。

今年,我們是復旦大學第26屆研支團,接下守護這所農村學校的交接棒,負責起八九年級一共只有11個學生的數學物理教學工作,並繼續對接資助、有序開展各類社團活動。哪怕只有一個學生,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孩子們飛得更高,飛得更輕鬆快樂。

如何快速從學生轉變爲支教老師是我們兩個要解決的第一個難題。學長學姐告訴我們,第一節課要立規矩,要樹立好教師的威嚴。進入教室,顧老師努力收斂平日的溫柔,板起臉,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姓氏,讓孩子們介紹各自的優缺點,詢問他們暑假如何度過。期待回答的是看書、學習,但從孩子們嘴裡蹦出的是“放羊”、“打工”。

人生中第一個教師節,收到學生真誠的祝福

我們瞭解到,隨着教育扶貧政策的深化,西吉縣人民對受教育程度的重視度逐漸變高,更多家長會在義務教育階段就選擇把娃送往縣城更好的學校。而留在三合的,大都是因爲各種原因離不了村子裡的人家。學校從幼兒園到初三,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每個班也只有不到十人。老師們對各個學生的情況都瞭如指掌。

招募國旗護衛隊新成員時,顧老師讓七年級報名的三位同學到辦公室寫下他們的名字。他們走後,七年級班主任拿起紙,看了看說:“真好,現在他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她說的是一位早些年做過心臟病手術,特別機靈但不認字的男生。去年這位班主任每晚都把他叫到辦公室識字,一年過去了,別的都沒記住,但至少已能夠寫下自己的名字。

第25屆研支團三合點隊員劉匯正在帶訓國旗護衛隊

在班上,最讓我們頭疼的,是幾個求知若渴卻比同齡人反應慢一些的孩子們,他們的基礎差,高年級的數學和物理對他們來說是大難題。有一個男孩上課聽講非常認真,卻對最基礎的內容都難以消化。趙老師下了物理課,收到他的紙條,上面認真地詢問着:老師,可以再給我講講嗎?雖然已經講了很多遍,但我們還是相信,下一遍能把娃教會。

我們倆帶着愛心和志向來到這裡,希望儘自己的能力帶他們看一看外面的世界。雖然只開學半個月,但已經一度感受到理想被現實擊潰的沮喪:來到這裡,自己的人生會面臨新的歷練,但是對於三合的孩子們來說,一年的時間能改變多少?這也許是所有支教老師都面臨的相似問題。

我們是支教老師,也是守山者。在這個寧靜又偏僻的村級學校裡,每個娃娃都迸發着蓬勃的生命力量,也讓我們逐漸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量。在這裡支教,和娃娃們的力量發生共振,是一件特別美好的事情。我們相信,在這個共振的過程中,日積月累的堅守會換來一代代的成長進步。二十年前,娃娃們的父母不認字,簽字的時候只能按手印。但是現在,娃娃們會寫文章,會講英文,能憑藉自己的能力走出山村,這就是一代人的進步。

學生在作業裡夾着紙條

如今,與三閤中學一同經歷百年風雨的老槐樹依舊安靜地立在紅牆低瓦前,腰彎彎的。復旦研支團隊員已經在三合載入了二十多年的時光,我們在做的以及要做的很簡單,就是不管多沮喪和不順,也要續上一束陽光。

白浪 設計

(澎湃新聞記者鞠文韜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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