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唯物史觀根據

(原標題: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唯物史觀根據)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深深植根於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體現科學社會主義的先進本質,借鑑吸收一切人類優秀文明成果,代表人類文明進步的發展方向,展現了不同於西方現代化模式的新圖景,是一種全新的人類文明形態。這一重要論述揭示了中國式現代化與人類文明新形態之間的內在本質聯繫,指出了中國式現代化對於人類文明的創新與貢獻。唯物史觀揭示了社會歷史發展的基本規律,觀照了人類文明形態的生成邏輯與演進趨勢,是認識、把握社會歷史的根本方法。作爲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21世紀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重要範疇,人類文明新形態蘊含深刻的唯物史觀根據。

生產方式的創新

唯物史觀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及其文明形態,歸根到底源自物質資料生產,而物質資料的生產取決於客觀存在的生產方式。生產方式是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辯證統一,人類社會及其文明形態的存在形式與發展趨勢,均應從生產方式的維度去分析並闡釋。同此,佔支配地位的生產方式構成了經濟基礎,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築之間存在辯證統一關係。在某種意義上,文化形式、文明形態屬於上層建築的範疇。簡言之,一般看來,文化形式、文明形態植根於經濟基礎和生產方式。尤爲重要的是,唯物史觀不僅從結構的、共時性的層次分析了物質資料生產方式與文化、文明的關係,還從動態的、歷時性的維度揭示了文化與文明的演變。在既定的社會形態結構內,生產力與生產關係基本協調一致,生產關係基本適配生產力的發展。然而,隨着生產力的不斷進步,逐漸與既有的生產關係發生衝突與矛盾,在此階段,生產關係成爲限制生產力進一步發展的桎梏。爲滿足生產力的發展需求,生產關係也將進一步發展,從而引發佔主導與支配地位的生產關係即經濟基礎的變革,進而引發政治上層建築和觀念上層建築的變革。生產方式的內在矛盾及其展開不僅是人類社會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也是各種文明形態興衰交替的內在根源。生產方式內在矛盾的解決是歷史發展的深層次驅動力,其演變過程標誌着社會結構的調整,也意味着文明形態的變遷。總之,生產力是推動人類文明不斷向前發展的根本性決定因素,生產力的轉型升級是創新人類文明的關鍵所在。

中國式現代化不斷推動生產方式的創新發展。從生產力的視角看,我國着力提升科技創新能力,賦能驅動中國式現代化生產力的變革飛躍。新質生產力是以科技創新爲主要驅動力量,以培育、形成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爲主要支撐,以推動經濟社會高效率、高質量可持續發展爲目標的生產力。在唯物史觀看來,生產力包括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三要素,其中,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勞動者是生產力中最爲活躍的因素。新時代以來,中國式現代化加快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健全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的新型舉國體制,打造重大科技創新平臺,推進科技創新成果的轉化,將前沿性、革命性的技術創新融貫於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等生產力要素中,促進生產力的迭代發展。從生產關係的視角看,我國不斷調適生產關係,增進社會生產力發展的生機與活力。堅持以生產資料公有制爲基礎,堅持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相結合的分配方式;不斷縮小城鄉之間、區域之間、行業之間的收入分配差距;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紮實推動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促進社會主義生產關係的和諧發展。生產方式的發展將促進文明形態的更新。當前,基於信息技術興起的第四次科技革命,以大數據、互聯網、雲計算、區塊鏈及人工智能等工具體系爲代表的新質生產力,將深刻改變人類的生產、生活方式,塑造新的文明形態。

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辯證關係

唯物史觀指明瞭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辯證統一關係。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馬克思寫道:“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着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這一表述明確闡述了物質文明對精神文明的決定性與制約性作用,物質生活是理解精神生活的事實起點與邏輯起點。物質文明也爲精神文明提供了物質前提和現實條件。恩格斯曾在信函中指出:“物質存在方式雖然是始因,但是這並不排斥思想領域也反過來對物質存在方式起作用。”這強調了精神文明對物質文明的反作用,突出了精神文明的能動作用與相對獨立性,彰顯了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辯證關係。列寧曾進一步強調,沒有豐富的知識、技術和文化就不能建成共產主義,鮮明突出了精神文明在實踐領域中的重要作用。總之,在唯物史觀看來,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具有相輔相成、互促發展的關係,片面追求物質財富而忽視精神文明,將背離社會歷史發展進步的規律,無法實現可持續發展,不符合中國式現代化的要求。

人類文明新形態彰顯了唯物史觀中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辯證關係。西方現代化片面追求抽象的物質財富,過度的生產與浪費性的消費循環衍生,人淪爲資本增殖的工具。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西方現代化由工業化轉入消費社會,符號性是消費社會的本質,資本與技術深度結合,反向刺激生產的進一步擴張與資本的加速循環。爲應和資本主義抽象的、擴張型的物質生產,理性精神被片面地定義爲工具理性的計算思維,價值觀念被窄化爲功能主義與功利主義,社會倫理規範的基底被抽象爲個人主義。由此,工具理性、功利主義、個人主義的片面發展乃至惡性膨脹,構成了資本主義精神文明的基本形態。與此不同,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其物質生產並非基於資本邏輯而是基於人的邏輯,其內在追求也並非片面抽象的物質財富增長,物質財富的增長只是手段而非目的。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發展,提升人的需要、才能、享用等的普遍性,塑造人類文明新形態。

真正的共同體

在資本主義階段,個人與共同體的關係僅是一種外在化的關係。在人與他人的關係中,每個人都把他人視作實現自我目的的手段與工具。同此,“共同體”以“市場”爲其實現形式,對於個人來說,“市場”只是一種外在的、工具性的存在,於是,貨幣、資本與市場,構成了資本主義結構中“共同體”的中介。換言之,“共同體”表現爲貨幣、資本與市場,這是共同體的顛倒與異化。因此,在資本主義“共同體”中,人與人之間缺乏本真的社會性與交往的合理化,個人則缺乏精神的歸屬感而淪爲孤獨的大衆。可見,西方現代化背景中的“共同體”缺失實質性的凝聚力,社會則因缺乏內在的精神團結而淪爲外在的機械組合。所以,西方現代化必然導致人與人之間的異化、陌生化、冷漠化。於是,被拋於擁擠都市的原子化個人,勢必淪爲遊離的個體。在此背景下,任何試圖增進社會凝聚力的道德呼籲與教育引導都顯得蒼白乏力,終會淪爲空洞的說教。社會整體的精神凝聚力被個人之間微妙而偶然的情感慰藉所取代。總之,西方現代化產生了以原子化個體爲基礎的、孤獨的大衆社會。

唯物史觀指明瞭對真正共同體的實踐尋求。馬克思提出了“真正的共同體”思想,認爲“人的本質是人的真正的共同體”。《德意志意識形態》則刻畫了分工與共同體的關係。真正的共同體是共產主義社會形態中的共同體,也是“自由人聯合體”。真正的共同體超越了西方現代化語境中以貨幣、市場爲中介的虛幻的共同體。真正的共同體也意味着,結束人與人之間的競爭與對立,彌合個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分裂,同此,個人不再受抽象“共同體”的支配。中國式現代化積極推進共同體的建設,從國內方面看,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共同體,優化個體與共同體、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個人價值與共同價值的關係;從國際方面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已成爲引領當今時代前進的旗幟。“真正的共同體”喻示着平等、和諧、互助的人類文明新形態。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中國式現代化歷史敘事模式研究”(23AZX004)階段性成果)

(作者系海南師範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