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彭德懷爲何投共成了大將──未酬邦國中興之28（朱偉嶽）

圖爲彭德懷。（翁文俊翻攝）

共黨中有一位段德昌先生（1904.8－1933.5），大家可能並不很熟悉，但他是中共官方認定的第一號烈士。很明顯他是受五四澎湃洪流影響的一位年輕人，但他又影響了另外一位國民政府國民革命軍中一位軍官彭德懷。彭後來成爲中共十大元帥中，排名僅次於朱德的第二名元帥，看他們之間的來往故事，應可更暸解五四洪流之浩蕩。

前面曾提及民17年（1928）4月，朱德、陳毅所率部隊和毛澤東秋收起義鐵粉們在井崗山會師；同年7月22日，當時任國民革命軍獨立第5師第1團團長的彭德懷，領導着該團頸項上繫着紅巾的勇士800人，在湖南汨羅江旁的平江縣，走過汨水浮橋，衝入城內，解除了城內國民政府軍警2000餘人的武裝，佔領了平江縣城，宣告起義。24日，起義部隊2,500餘人成立工農紅軍第5軍，彭德懷自然升任軍長。國府駐湘軍隊以6個團的兵力圍攻紅5軍。

8月1日，彭德懷率部撤出平江城，轉戰於湖南平江、瀏陽，江西萬載、修水、銅鼓及湖北通山等縣一帶，開僻了湘鄂贛紅軍根據地。12月中旬，彭德懷率紅5軍主力上井岡山與朱德、毛澤東領導的紅4軍會合，井崗山紅軍的力量當然又增強了。這位彭德懷就是毛澤東誇讚爲「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的那位大將軍，併爲民39年（1950）10月至民40年（1951）5月間，在朝鮮戰場和聯合國軍對着幹的中國援朝志願軍總司令。彭大將軍領導的中國志願軍在長津湖及上甘嶺之戰的驚人表現，震驚了全世界。

當彭德懷於民15年（1926）在國民革命軍第8軍第1師任第1團團長的時候，他並非國民黨黨員，怎麼就像孫悟空般搖身一變，變成了紅軍，且變成了紅軍的大將軍呢？簡述一下其過程梗概，或有助於今之讀者，瞭解一下當年許多國民革命軍軍人的量子化特徵。

彭德懷1898（清光緒24年）9月10日生於湖南湘潭縣，原名彭清宗，字懷歸（段德昌較先父浩懷公小4歲，彭德懷則長2歲，故寫他們的故事，像很親近叔伯之間的事）。家境雖貧困，但6歲仍啓蒙就塾，8歲時母死，父又病，乃輟學，在家砍柴換米，也曾和弟弟彭金華乞討爲食。15歲時爲民國2年（1913），參加饑民買米示威而被通緝，乃離家避走。民5年（1916）時18歲，彭德懷加入湯薌銘軍當兵，因表現優異而任班長。

彭德懷在軍中參加了秘密組織救貧會，因救貧會涉及殺害惡霸地主案，被迫離開軍職逃亡。民11年（1922）輾轉返回家鄉，時年24歲，但未忘軍旅，正好是年8月，湖南陸軍軍官講武堂招生，乃報名入學，一年後之民12年（1923）7月講武堂第三期畢業，改名爲彭德懷。

畢業後以軍官身分編入湘軍，先任連長，至民15年（1926）5月，彭德懷已任營長。仝年（1926）7月9日，國民政府成立國民革命軍，蔣中正（介石）擔任總司令，在廣州誓師北伐，兵鋒直指湖南、湖北等地；湘（湖南）軍加入國府的北伐軍，改編爲國民革命軍第八軍，彭德懷乃轉任第八軍第一師第一團團長，參加了北伐戰爭。

這時，第八軍第一師政治部秘書長段德昌（1904.8.19－1933.5.1），字裕後，湖南南縣人，是黃埔軍校第四期生，他的同期同學有國共兩黨知名將領如張靈甫，謝晉元，胡璉，林彪，高魁元等。段德昌較彭德懷尚年輕6歲，但段德昌畢業於長沙雅各中學，參與組織馬克思主義學習小組，曾任湖南省南縣第一小學英文教員，並在湖南華容創辦新華中學等，在入黃埔軍校前已爲共產黨黨員。段德昌和彭德懷相較，知識及眼界要寬廣得多。這兩位軍官老鄉在軍中相遇，話題自易展開，有些問題，彭德懷就直接向段德昌提問：

彭：共產黨員打仗爲什麼那麼勇敢？

段：勇敢是來自他們的理想。

彭：什麼理想？

段：共產主義理想。共產黨人的理想，就是要消滅人剝削人的制度，爲全國工人農民謀福利！共產黨，就是要解放全國勞苦大衆的黨。

貧困出身，參加過救貧會的彭德懷，能不受影響？這時的彭德懷28歲，快近三十而立之年，而段德昌呢，才24歲，竟確認共產主義可消滅人剝削人的制度，可解放全國勞苦大衆，這些話自然把彭德懷說得明白起來。

「百團大戰」時鄧小平與朱德、彭德懷等人合影。（中時報系檔案照片）

民15年（1926）10月10日北伐軍攻克武漢後，第八軍第1師改歸第35軍軍長何鍵指揮。吳佩孚殘部向鄂西潰敗，彭德懷奉命率1營進佔玉泉山截擊逃敵，段德昌隨1營亦一同前往。這二營抵達玉泉山時，吳佩孚殘部已改向南陽方向逃竄。玉泉山有座關帝廟，彭、段二營乃在關帝廟宿營。古柏蒼翠，別有風味，是《三國演義》描述的關雲長顯聖之處。部隊於此宿營，夜間彭、段二人在關雲長塑像前，鋪上稻草就宿，徹夜相談。據彭德懷在40年後他在《自述》中的描述：

段問我對關雲長有何感想。

我說：關是封建統治者的工具，現在還被統治階級利用作工具，沒有意思。

段問：你要怎樣纔有意思呢？

我說：爲工人農民服務纔有意思。

段問：你以爲國民革命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我答：現在不是每天都在喊着打倒帝國主義、軍閥、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實行二五減租嗎？我認爲應當耕者有其田，而不應當停留在二五減租上。

段說：一個真正的革命者，也不應當停留在耕者有其田，而應當變生產資料私有制爲公有制，由按勞分配發展爲按需分配的共產主義制。共產黨是按照這樣的理想而奮鬥的。俄國在布爾什維克領導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後，已實行按勞分配，消滅階級剝削。共產黨的任務，就是要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共產黨員就是要爲這樣的理想社會而奮鬥終生。

段問我：加入了國民黨嗎？

我說：沒有加入，我不打算加入國民黨。

段問：爲什麼？

我說：你看現在這些人，如唐生智、何鍵等等，都是軍閥大地主，還以信佛騙人；何鍵、劉鉶等還賣鴉片煙，同帝國主義勾結。這些人連二五減租都反對，哪裡會革命呢？

段未答。我問：國民黨中央黨部情形如何？

段告：蔣介石、胡漢民、孫科、宋子文、戴季陶等都是些假革命、反革命。

以上是彭德懷《自述》資料概要，錄自網路；彭是私塾僅念過兩年的人，其自述內容或許有人幫忙潤飾也不一定，當時兩人暢談約兩個小時雲。這次長談中，彭德懷乃表達了要加入共產黨的請求。後來段德昌也送給他《嚮導》、《新青年》、《共產主義ABC》、《通俗資本論》、《無產階級哲學說》等書刊，囑咐他多讀書，以提高認識水準。

那時是民15年（1926）10月間，離蔣介石民16年（1927）4月12日清黨還有約半年時光，由於當時國共合作仍然存在，共黨有不在國民革命軍的軍官中發展黨員的約定，彭德懷的申請加入共產黨，直到民17年（1928）1、2月間，纔得到中共湖南省委批准，入黨儀式在4月份，入黨介紹人爲段德昌。在入黨的儀式中，彭德懷知道救貧會的會友張榮生也同時入黨，覺得很高興。

（作者爲前中科院第二所資深研究員）

【未完待續，朱偉嶽專欄每週日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