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爲後後冷戰時代把脈(劉必榮)

俄羅斯大舉入侵,烏克蘭爆發逃亡人潮。(圖/路透)

今天我們所處的到底是什麼時代?

俄烏戰爭爆發前,美中對抗是國際政治的中心議題。一些學者表示這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非常類似。西方學者在一戰後曾訪問相關政治領袖,想找出一戰發生的原因。結果受訪者都在交相指責,認爲對方的行動纔是引爆戰爭的原因。研究者發現戰爭的發生不是單線的因果關係,而是許多事件交織而成。各個大國都自以爲是,像一個個「夢遊者」,自顧自的往前走,終碰撞在一起引爆世界大戰。今天的美中兩國,也像兩個夢遊者,讓雙方關係充滿不確定的風險。

俄國軍隊進入東烏維和之後,人們眼前出現的又是二戰前夕的影像。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說西方若姑息俄國的行動,將是1938年《慕尼黑協議》姑息希特勒野心的翻版。俄羅斯總統普丁指責烏克蘭的新納粹勢力,烏克蘭指責普丁自己纔像希特勒,用的都是二戰的語彙。難道歷史真的就是這樣押韻的?

普丁發動戰爭時指責西方,稱冷戰已經結束,但北約卻仍不斷東擴,對俄國構成安全威脅。可是普丁想重建當年蘇聯的勢力範圍,不也是冷戰思維?一些觀察家指出,俄國要跟美國談歐洲安全秩序的問題,明擺是想回到當年的兩極體系,這難道不是舊的思維?

然而無論俄烏戰事如何發展,舊的國際秩序都已經回不去了。德國總理蕭茲在俄烏戰爭全面爆發後,一反梅克爾時期的保守態度,決定增加1000億歐元的國防預算,以因應俄烏戰爭帶來的「新時代」。新時代新在哪裡?第一個當然是北約東沿的新安全環境。

俄羅斯部隊與核武都進入了白俄羅斯,無論最後戰事如何終結,應該都不會輕易撤出。於是波海三國等北約東沿國家,直接面對了俄國的核武威脅。冷戰之後的歐洲秩序被俄烏戰爭整個摧毀,所以英國《經濟學人》纔會說現在我們要進入的,是「後後冷戰時代」。這就是德國要面對的新時代。

也有學者指出,如果俄國後來贏了,即便是慘勝,只要順利拿下烏克蘭,將來俄國必會食髓知味,繼續威脅北約其他國家;若烏克蘭敗,但反抗軍仍不斷攻擊俄軍,俄國必會攻擊那些提供武器給反抗軍的國家;若俄軍敗,普丁威信全失,俄國又將陷入長期不安,且不再成爲超強。無論哪一種結局,對美歐都是嚴峻挑戰。

《經濟學人》提醒,從冷戰開始到1970年代美蘇和解之前這段時間,曾是國際上最危險的時刻。這段時間發生了柏林危機、古巴飛彈危機、蘇聯入侵捷克等國際衝突,一直到70年代之後美蘇關係才告穩定,冷戰結構的世界秩序才得以成形。現在又是一個進入新時代的時刻。美國學者萊特(Thomas Wright)說,我們正處在一個新時代的開端,而開端往往是最危險的。

普丁的核武威脅讓西方陷入兩難就是明顯例子:如果西方妥協了,表示核武威脅有效,以後各國競相效法,核武勢將擴散;但若西方也以核武相抗,又可能將俄烏戰爭升高到核武大戰。這就是充滿風險的走鋼索。

俄烏戰爭把歐洲秩序打得碎了一地,國際經濟秩序也崩塌了一半。無論這個秩序將如何重建,都已經不是舊的秩序,而是一個「後後冷戰時代」的到來。如何爲這個時代把脈,預作綢繆,都是各國現在最重要的功課。(作者爲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