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有蓉/愛呦愛呀愛:情人節反思何謂愛
▲在所謂愛情中,到底什麼最重要?圖爲示意。(圖/Topologie提供)
情人節談愛,是有這麼點既俗又濫。但在「愛」這字頭上,人們百轉千回所創造出來的操煩,連哲學家身在其中都倍感疑惑。現代這個用消費證明存在,將生活搬上臉書舞臺的社會,各種社羣網絡比誰都還忙着問候我今天過不過情人節、見不見證我的愛情、是否像兩年前照片上一樣有人愛。
現代人的愛情讓人舉步維艱 : 浪漫賢淑溫柔體貼忠誠專一,還得至死不渝。長長的清單好似拼湊出愛情的模樣,符合清單內百分之八十五者靠近幸福,符合百分之九十者見證幸福,符合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者,可換購鑽石恆久遠,愛情永流傳。
這個世界未曾如今日般瞬息萬變,那家我們初次相見守着純情的咖啡廳,早已成了劃酒聲巨的熱炒店。有人說,在這個幾近液態、到處川流的社會,情人換得跟工作一樣快,人際關係早就在科技的超高效率下變得虛幻脆弱。動動手指,按一下「取消追蹤」,對方就好像立即消逝在世界上一樣。連工作與居住地都開始有了保存期限,愛情憑什麼永恆?網路上一篇篇文章都在勸大家拋下愛情永恆的迷失,我偏要找回柏拉圖來說愛情如何長久。
我一直不懂愛情與浪漫之間的關係,甚至不太懂浪漫的定義。依照媒體的描述 : 燭光晚餐很浪漫、紅得滴血的玫瑰浪漫、意想不到的小禮物浪漫,突如其來鼻尖上的一個小吻也很浪漫。浪漫這個概念似乎跟例外狀態之不符合理性計算的諂媚行動緊緊相連。因爲愛首先展現爲一種慾望與衝動,爲了取得對方的青睞盲目以他人好惡爲自己喜好,這些行動通常不符合理性評估下對自身有利的行動。
大概因此傻氣與瘋狂成了判斷一個人是否陷入愛情的第一判準,就如柏拉圖在〈費德羅篇〉所言 : 「人不再以自己爲主人。」然而,先不提浪漫是否能定義愛,現代社會似乎弄錯了愛與浪漫之間的邏輯關係 : 愛則浪漫,與浪漫則愛,兩者不能相等,清單上浪漫那格打上了勾勾,愛情卻不一定能圓滿。同理可見,燭光晚餐成了例行公事也與浪漫無緣,燭光與美食、玫瑰與禮物,仍然可能映照着兩人的孤寂。
愛的衝動,被詩人描寫成浪漫,歌頌出勇敢,更也成了讓人突破、成長的力量;然而同時這樣的衝動似乎也讓人盲目衝動佔有直到相互摧毀。柏拉圖拒絕用衝動與浪漫定義愛,也許是因爲如果愛情只是對戀人所產生的衝動與慾望,那麼,慾望填滿、衝動平息之時,愛情隨之凋零。
「愛的對象所具有的性質決定了愛的品質。」柏拉圖在〈費德羅篇〉這麼說。
愛的是美貌,愛就在看見更美的容貌時變心。愛的是麪包,愛就在看到更好的麪包時離去。愛的是體膚之慾,那麼慾望滿足時,愛就可以轉頭離開。
若我們總是在對方身上找尋愛,把對方當作愛追求的對象,那麼有限的人類能給的也只是有限、有一天將被滿足的愛。這是爲什麼柏拉圖認爲,愛情,不是一個面對面的關係,而是一個並肩同行追求理想的關係。理想也許並非永恆,卻由於超脫隨時變換的物質而綻放着恆定的光芒,使得一同前行的伴侶之間步履堅定。
坊間時常將柏拉圖式愛情形容爲精神戀愛,不需要慾望與肉體衝動就能維持的戀愛。但是對於柏拉圖來說,缺乏慾望衝動的愛情就像失去動力的車一樣,沒有勇氣前行。追求理想的路途上,就如同柏拉圖所描述攀爬出地穴的囚犯一般,飽受折磨與挑戰,這些苦難只有藉着對同好的愛所帶來的衝動,能衝破藩籬,超越自我。
柏拉圖看似太過理想的愛情其實與時下所談的愛情相差甚遠。這樣的愛情對柏拉圖來說,通常發生在同性之間,與婚姻毫無關聯,更不必然相互忠誠。在所謂愛情中,到底什麼最重要?究竟愛的是什麼?說了這麼多也許柏拉圖只想說 : 愛什麼因得什麼果。
●孫有蓉,法國索邦巴黎第一大學哲學系講師。本文轉載自《哲學新媒體》,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