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評／臺灣黑熊現身大雪山──你不知道的林務局
前幾天，我將我們今年1月在大雪山森林遊樂區某處架好玩的紅外線攝影機回收，看看究竟在這半年間，會有怎麼樣的收穫。記憶卡中三千餘張照片檢視到我們雙眼發直，也證明了我最終選擇的地點是一個動物時常經過的熱點，判斷正確；滑鼠不斷喀喀喀的響聲中，在無數山羌、山羊、黃鼠狼、白鼻心的身影「洗禮」下，一個黑黝黝地龐然巨物，就這樣忽然出現在按下「下一張」鍵的那一個瞬間，將我們已被大量平淡影像痲痹了的大腦轟了個一飛沖天，在場所有人無不差點窒息、熱血噴張的振奮吶喊：黑熊！！！是黑熊！！！
臺灣黑熊，這座島上至尊的王，現身了。就在嚴冬的大雪山森林遊樂區裡，他悄悄的在傍晚來訪，又靜靜地離去。牠的到來，象徵着這座森林的無比健康；牠的到訪，訴說着大雪山有多麼的珍貴、非比尋常。
這次架設攝影機的地點，並非黑熊研究團隊研究區域，也從未有過目擊紀錄，是個全新的發現地。這樣的消息十分振奮人心、給保育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也正好給前市長鬍志強一記響亮的巴掌：大雪山森林遊樂區確實是一級保育類臺灣黑熊的棲息地，竟然會想要將一個大型開發案，「雪谷纜車」，蓋在一級保育類的棲息地內，這是隻有開發中國家才做得出、爲了金錢不擇手段的粗暴決策，請問臺中市是開發中國家嗎？有需要殺雞取卵到這廝地步嗎？
但，擋下這個荒謬愚魯開發案的並不是現任市長林佳龍。
是林務局，擋下了雪谷纜車開發案。
打從一開始，整個林務局上上下下，都覺得這是一個粗暴而且毀壞保安林、無視森林法、藐視林務局的開發案；胡志強原本想利用同政黨執政之便，藉中央的力量包裝此案爲「國家重大開發建設」，強壓林務局讓出土地予其興建。好在眼睛雪亮的臺中市民們用選票叫他打包走人，這個可怕的「計策」纔沒有得逞；繼任市長林佳龍對此案沒有積極的作爲，而是整包打包給林務局叫他們評估，但也因爲不同政黨的林佳龍無法結合中央力量強壓林務局，林務局才得以順利的伸張自己的主張、擋下了這個註定失敗、毀滅大雪山的開發案，保住珍貴而美麗的大雪山。
沒錯，今天的林務局，就是保育大使。
民國34年成立的林務局，秉持着「多伐木、多造林、多繳庫」的三多林政，接手日治時期的林場繼續砍伐之外，也積極開闢更多更新更大更深山的伐木區；直到民國64年，行政院覈定臺灣森林經營「應以國土保安之長遠利益爲目標，不宜以開發森林爲財源」之後，臺灣的林業才漸漸由經濟導向，邁入社會導向。一直到民國78年各伐木工作站正式全面停止伐木、民國80年全面禁伐天然林之後，林務局才放下執了44年、砍了比日本人多好幾倍樹木的斤斧，正式從一般大衆所謂「森林劊子手」的身份，昇華成「森林守護神」，也就是今日的樣貌了。
過去的包袱很沈重，在那個林業輝煌的年代林務局撐起了臺灣經濟（民國43年佔了公有事業總盈餘的44.2%），卻也犧牲了臺灣的山林與千年神檜們；在那個年代，開發是爲求生存的必要之惡，整個世界亦瀰漫着一股「人定勝天」之氣，尚不懂「保育」爲何物。要是怪罪過去的林務局毀壞山林，甚至指着今日林務局的鼻子罵，那還真是一件缺乏理性思考、讓人心寒的一件事。
▲臺灣黑熊是臺灣特有的亞洲黑熊亞種。（圖／資料照）
臺灣目前的林業經營目標，依照森林法第5條明文：「覆育國土，維護生態；發展優質、安全、環保、生態林業」，也正是今天林務局經營林業的中心宗旨。今天林務局不再砍樹，他們種樹、照顧樹、負責野生動物保育、看顧森林的安全、保護我們的國土家園、規劃各個森林遊樂區供人民遊憩，讓森林能在「公益、經濟、生態」三者之間取得平衡，努力朝兼具防災、健康、育樂與社區功能的森林願景邁進。
雖然以林業專業角度而言，沒有一個國家的林業會「只談保育，不談砍樹」，因爲木材需求永遠都在，我們不能一直蒙着眼睛騙自己不砍樹就是沒破壞，我們只是砍別人家的而已。大片人造林除了照顧以外，必須進行定期的伐採、產出木材，才能不失其意義；且不用再以鄰爲壑，砍別人家的樹保護自己家的樹、別人的囡仔死未了。但礙於目前社會風氣不允許，大片人造林也只能默默繼續在山中等待，等待臺灣林業恢復正常營運的那一天到來。
林務局，已經不是過往那個開發山林、賺取外匯又弊案叢生的林務局了。今天的林務局，揹負着過往的沈重包袱，扛起臺灣山林保育的重責大任，咬着牙、承擔着過去的罵名，默默照顧着大片的人造林、經營着全臺灣22個森林遊樂區、不斷和山老鼠、森林火災打仗、輔導山地部落經營社區林業發展觀光、還要和租地造林種果樹破壞水土保持的「臺灣鯛」鬥智鬥法打官司；揮別了過去，成爲貨真價實的「山林守護神」。
雖然林務局不會爲自己說話，但山裡的動物會爲他們說話。保育的成果是每個人都可以看見的、感受的。臺灣山林至尊的王，臺灣黑熊現身大雪山森林遊樂區，是東勢林區管理處經營管理保育山林的成果，也代表着大雪山真的是一片非常健康美麗的森林，才供養的起這生態系頂端的山神。那麼，我們是不是該給辛苦守護這座山林的東勢林管處、林務局，一個熱烈的掌聲呢？
緩步林間的黑熊，擡頭，嗅着傍晚空氣間殘存的遊人氣味，在攝影機前停頓了一兩分鐘。帝雉緩步霧中、飛鼠跳耀林間、山羊漫步車道、山羌害羞奔跑、黃鼠狼窸窣穿梭、白鼻心探頭探腦、聖獸熊鷹翔揚天際、灰林鴞枝頭待鼠、褐林鴞鷹瞵暗夜、藍腹鷳悠然散步…黑熊，在衆星的呼喚下，在這個野生動物的樂園現身，以至尊的王者、山神的姿態，統御着這片人與萬物共存的，美麗山林。
【注】：雖然發現黑熊的地點是在遊樂區內，但離遊客活動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加上黑熊是很怕人的動物，所以來大雪山森林遊樂區玩，請放膽開心的玩，不用擔心會不小心和黑熊大哥Say hello喔！
●作者雪羊，攝影師，大雪山森林遊樂區短期工作中，興趣「拍照，在懸崖蹦跳，在都市走跳」。臉書粉絲專頁「雪羊視界 Vision of a Snow ram」。本文已獲授權。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
▼雪羊用紅外線攝影機捕捉到臺灣黑熊的蹤跡。（圖／雪羊授權使用，請勿隨意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