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Line故我在!陷入「24小時開機」模式 智慧人生被資本主義掌控
▲手機讓人生數據智慧化,卻也更被資本主義掌控。(圖/取自免費圖庫pexels)
文/彼德.布隆(Peter Bloom)
摘自/時報出版《隱形牢籠:監控世代下,誰有隱私、誰又有不受控的自由?》
在今天這個世界,自我感的一個關鍵特徵,是利用數位記錄來培養智慧身分與智慧認同。就這一點而言,「智慧技術」能讓用戶變得更好,也更清楚各種版本的自我。若你想釋放內心的園丁,可以藉助最好的技術,向世界各地的綠手指請益,或是在部落格寫下遭遇的挑戰和成就,甚至下載手機應用程式記錄自己的進展。
身分現在可以輕易存取,可以完美化。當今數位記錄的技術與實踐,提供大家創造好幾種「我」的機會,這些「我」比以往任何時候看似更「智慧」。麻省理工學院學者雪莉.特克(Sherry Turkle)在《虛擬化身:網路世代的身分認同》(Life on the Screen)一書中寫道,在這「身分的遊戲舞臺」上,大家可以善用虛擬世界,嘗試不同的身分,其中許多身分與離線的我形成鮮明對比。
的確,這種全新的線上世界不僅提供舞臺讓你實驗各種自我,也讓你深入美化自我。這種盛行的「智慧文化」爲美化自我提供了新的管道與方式,所以這些可被數位記錄的自我,猶如快照,顯示一個人最終想臻至什麼境界,可能是一流的專業人士、最有見識的政治評論員、演唱會裡顯眼的觀衆,或是最受歡迎的約會對象。也正是在這裡,數位式記錄與可計算性有了交集。
一個人的智慧身分不斷提醒你哪裡還不夠好,哪裡需要改善。這種得不斷升級與進化的精神,必須是雙向道,技術才能滿足不同使用者來「協助他們自助」。一項研究顯示,健身應用程式如果可以放大字體並降低苛求,就能使較高年齡的用戶顯著發揮健身功效。然而,這也揭露「智慧」與改良自我、完善自我之間有着廣泛的連結。
▲今天這個時代,可以改成「我Line,故我在」。(圖/取自免費圖庫pexels)不管你用什麼方式讓你的自我臻至十全十美,一路上都是靠智慧技術對你的進展與變化打分數。「技術」可能是從口袋或皮包裡傳出的小聲音,讓腦海鈴聲大作,逼問你是否已走完今天該走的步數;或是手裡傳出的嗡嗡聲,盡責地提醒你,和朋友的約會快來不及了。我們擔心身分被盜用,這擔心合情合理,但卻揭露底層更根本的一種存在性不安全感。這個時代的潛在主題是:「除了數位足跡,我到底是誰?」我們擔心如果自己的數據被刪除,我們的自我與身分也會被完全且徹底地刪除與清空。這項技術的魅力,在於能夠輕易而持續地幫大家記錄自己。只要手機開機,一個人就能確認自己存在,就這角度而言,大家不厭其煩地個人化自己的手機也就不足爲奇。手機不只是表達自我與身分的載體,它還擺明了——它纔是真正的我。笛卡兒(Descartes)的名言是「我思故我在」,在今天這個時代,可以改成「我發訊息,故我在」。
顯示當今的自我一如數位足跡所顯現的液態化,複數我的現象轉化爲被編碼與被分類的自我。此外,新技術創造了新智慧,製造出好到不能再好的自我。而今世界多的是一天到晚下載智慧技術的人,以便他們能即時呈現智慧自我。大家以數位技術記錄自己的同時,也愈來愈被當代資本主義所量化與掌握。
由於能夠進一步瞭解員工的工作、生活以及娛樂的方式,所以公司可以判斷員工是否有效地最大化他們的時間效能。發現「更智慧」的做事方式(意味着事半功倍),是實現你所有希望和夢想的關鍵。換言之,現在大家都可評量自己的所作所爲與原則,爲智慧打分數。你是否調配到最好、最有效率、最不耗資源的謀略來實現目標?今日出現一種趨勢與現象——內部及外部規範有增無減;在這樣的文化風氣裡,一個人的數據是最終評斷其價值的基礎。
這爲「自我管理」一詞注入新意。自我管理也重新建構了工作與生活的定義。首先,愈來愈少看到「沒作用」的人生。一個人的所有經歷與體驗都該「有作用」,以改善其幸福感與人生前景。根據這個觀點,無論你從事什麼,務必要過着「智慧」生活。同樣重要的是,大家漸漸地不是隻過一種生活,而是好幾種生活。因此,傳統上平衡工作與生活的需求,逐漸變成如何高效與「智慧」地平衡這麼多種生活。
▲人類更加緊密配合這些不打烊的現象。(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大家必須成功地累積與調配虛擬資本,才能在數位化時代裡茁壯。尤其要注意的是,衆人被要求分秒不停地追蹤時間被用在哪裡,以確保時間的整體價值,這開啓了「永遠開機模式」的資本主義。誠如強納森.柯拉瑞(Jonathan Crary)的觀察:「全年無休的市場,以及配合不停地工作與消費的全球基礎設施,已存在了一段時間,而今人類更加緊密配合這些不打烊的現象。」
此外,它還進一步衍生了和行動技術相關的「賦權/奴役悖論」(empowerment / enslavement paradox),在這情況下,大家「擔心他們已成機器的奴隸」。此現象在大家預期之下延伸至職場,儘管許多專業人士樂見這些技術所提供的靈活性與彈性,但是「相同的工具在許多方面讓他們在工作上得以賦權,同時也剝奪他們長期珍視的自由。除了『個人時間變少』,研究顯示,許多受訪者經常提到工作壓力增加、監督與監視更頻繁、更難以區分工作與生活之別」。
數位技術招致譴責,稱其惡化精神與心靈,也憂心它導致道德淪喪,它反映了一個不相連的碎裂化社會,最牢固與最核心的關係,愈來愈只能見於虛擬世界裡。然而實務上,這些社羣網路與行動技術協助大家實現個人的理想、充實自我。它猶如數位護照,讓你進入更美好、更深入、更符合道德良善的生活與存在;它催生併合法化對數據無底洞似的需求,以便探索與揭露一個人的內在。這麼說來,收集數據最重要的目的,爲的是提升靈性與道德─個人藉由數位方式向外延伸,到頭來其實是探索內在。利用大數據控制「靈魂」,意思是「創造發揮自律、控制自我的人類,讓自己恰如其分地融入所謂的民主資本主義社會」。
個人健康與更深層的靈魂照護突然成了可量化的數據,得以持續收集與分析。一個人每日的數位記錄成了懺悔與告白,「永遠開機」不停累計的數字,顯示我們的罪行,強迫我們非看清不可。這神聖的數據收集範圍極廣,大至彙整有關全球的道德狀態,小至監視個人每日的呼吸。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隱形牢籠:監控世代下,誰有隱私、誰又有不受控的自由?》,作者彼德.布隆(Peter Bloom),「爲何全球大多數人遭到監控,卻是來自一個不受監控的上層力量?99%人民必須對自身一言一行負責的同時,1%菁英和上層階級卻享有百分百的隱私。」
►我們的美麗就用白紙黑字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