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的冬季戀歌‧徵文優勝作品】世民/Hello冬夜
圖/陳佳蕙
總有那麼一首歌適合那樣的季節,那樣的天氣,那樣的夜,那樣的燈光,那樣的獨自一人。
北上求學初期,借宿在從未聽過的親戚家。彼時內向害羞,不擅與人交往,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牆面白漆有些斑駁褪色,細鐵管組合的塑料布面衣櫥,一張單人牀,一張書桌,一扇窗,我在客房裡,這幾乎已是全部的記憶了,而唯一能在那段記憶裡注入點色彩的,便是冬夜裡那盞燈。
親戚家客廳角落有盞落地燈,黃銅燈柱,淺灰底白色格紋布面燈罩,燈座是那種老式旋鈕開關,座裡套着顆老舊的鎢絲燈泡。常見親戚以細軟毛刷輕掃燈罩布面,再用銅油仔細擦拭黃銅表面,從燈架、燈柱到底座。日光燈下黃銅閃着金光,而燈泡卻從未亮過。
那晚,寒流來襲,親戚早早入睡。窗外街燈閃閃,猜它許是困了,抑或是冷得發顫。書讀累的我獨自坐在暗夜的客廳,心血來潮,我插上插頭,轉亮那盞落地燈。
暖黃燈光自燈罩灑下,在地上畫出了圓,少許殘留從燈罩上方溢出,使得整片天花板像極了月光下的白雪大地,彷彿天地反轉,我被圈在光暈裡。
我想起了那首歌,於是回房拿來卡帶隨身聽,戴上耳機,不斷倒帶回放,讓Lionel Richie的〈Hello〉填滿整夜孤寂。
從此,我迷戀上了那樣的夜,那樣的冷,那樣的老燈,那樣的溫暖以及那圈在光暈裡的孤寂,在我往後的每一個冬季。
後來,幾次搬遷,多爲雅房或頂樓鐵皮加蓋木板間隔的小房間。一年冬季,我爲自己買了盞金屬支架,米色皺摺紙質燈罩,黃色鎢絲燈泡的小小檯燈,置於書桌一角。我在黑暗的房間轉亮檯燈,暖黃燈光灑下,在桌面畫出一個圓,少許殘留自燈罩上方溢出,卻不足以照亮那狹小的天花板。我戴上耳機,在Lionel Richie磁性歌聲裡向冬夜Say Hello,那時,我在光暈之外。
而今,歌已是老歌。我在寒冷的冬夜,讓〈Hello〉在MP3裡不斷重複播放,只是那記憶裡的燈光,似乎也變得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