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忠／我是歌手，誰拿的麥克風？
文／葉文忠
這陣子《我是歌手》很紅，真的很紅。尤其臺灣人看了眼睛會泛紅。
湖南衛視大概是全中國最懂行銷，也玩陣仗玩得最厲害的電視臺。這次《我是歌手》繼續創造如此高的話題，看到那個舞臺、燈光，那個大樂團，當林志炫詮釋蔡琴的《你的眼神》時，大提琴一旁拉起悠揚的絃音，如此華麗的舞臺，在臺灣早已「無力」架設，我不知道有哪個歌手可以抵擋這種「厚愛」，對岸的影視工業，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千里，場面與硬體的豪華，也說明了大陸的影視製作水準，臺灣望塵莫及了。
▲《我是歌手》用錢砸出的華麗舞臺，已經讓臺灣望塵莫及。 (圖／翻攝Youtube)
大排場的後頭，我看到了一個現象，那讓全場歡呼的歌曲，幾乎都是臺灣的詞曲創作人、臺灣的歌手所詮釋出來的歌。同樣的，《中國好聲音》參賽者關喆演唱《領悟》時全場動容，演唱技巧是主因，但背後更強大的力量是作曲與歌詞。臺灣的軟實力，端上臺是硬功夫，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樣，有許多驕傲，也有一點失落。
站上大陸舞臺的臺灣歌手，輕易的便讓大陸人掉下眼淚，來自大江南北的大陸歌手，也選唱臺灣的流行歌，用着自己或高亢，或豪邁的特色，替臺灣歌曲加持。爲何能造成那麼大的波瀾？從根源說起，一切當是來自兩岸對於「談情」成長背景不同，造就出來的威力自然不同。臺灣流行音樂的發展，是可歌可泣的，從民歌后，那些受過民歌洗禮的音樂人，帶領檯灣流行音樂工業開始進入大爆發，生產了多位如李宗盛、羅大佑、陳志遠、李壽全等大師級的音樂人或是如童安格、陳淑華、齊秦、張清芳、庾澄慶、周華健、王傑、趙傳等重量級歌手，把流行音樂推向了頂峰，那時候沒有網路，沒有下載，頂多只有盜版，所以沒有「速食」歌曲的高淘汰性與淺薄，首首經典傳唱至今，歷久彌新。寫情歌，本是「愛情釀的酒」，需要時間發酵、釀製，能香能陳，聽得人易醉，有很強的穿透力，直達骨髓。伴隨那個年代成長的臺灣人，一直有着福氣喝着這樣的酒。
▲臺灣的歌手那種撕裂的力量，把心四分五裂，沒有對情感的透徹，無法唱出這樣的歌。 （圖／翻攝自Youtube）
對岸就不同了，開放前的年代，男女之間叫「愛人同志」，形同把男女的情感關係，打上了水泥，給制度化組織化，就算被愛情折磨，當時的歌也得抓個角來控訴政治，正應了崔健的「一無所有」。於是臺灣小鄧穿透的力，可以直達內地深處，比大陸小鄧還給力。
大陸音樂人創作出來的歌曲，有一點半藝術的味道，歌詞如詩，如夢似幻，有點類似臺灣民歌時期的詞，不像臺灣80、90年代的詞曲，像麻繩捆着心，又擰了三圈。差別就是意境，歌中有故事，有情節，有勾出淚水的導管，演唱者都感受了那種撕裂的力量，把心四分五裂，沒有對情感的透徹，無法唱出這樣的歌。
▲彭佳慧 《走在紅毯那一天》絕對刺中待嫁女兒心中最痛的那一邊
音樂，是青春的一部分，也是年輕的旁白；情歌，是屬於多數女人的，不論男人唱女人唱，都是女人先動容先流淚。「走在紅毯那一天，是女人生命的全部」，臺灣人的詞曲，總能與真實的生活糾纏在一起，就像子彈，永遠從心口打過去，一槍斃命。
臺灣歌手演唱最大的「技巧」，是用低頻厚重的「細語穿腸」，打得又深又遠。林志炫在節目裡說，「表達情感是音樂裡面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不會去思考聽衆想要聽什麼，我很執着的去想，我想唱什麼。」我是歌手，這個手就是「匠」，讓一個唱將，把他的專業，發揮到極致。
▲辛曉琪《領悟》曾讓臺灣女人流淚，現在讓13億人一起淚奔
「啊……一段感情就此結束……」當絃音一起，多數觀衆雞皮也就長起疙瘩，「被愛是奢侈的幸福，可惜你從來不在乎……」這是力量多麼強大的歌詞，一顆心眼看要荒蕪，臺灣歌手讓荒蕪變累累金黃麥穗，就是來自與詞曲中情感結合的力量。
黃國倫說，「珍珠到哪裡還是珍珠，即便蒙了塵。唱得巧和感情有關，唱得妙跟境界有關，要唱到靈魂裡，把大家最深的痛都揪出來。」當楊宗緯《流浪記》在敗部復活，許多人熱淚盈眶，媒體總說，拍到觀衆流淚，是花錢找來的。就算真是花錢請觀衆流淚，這錢還真好賺。音樂一出，熟悉、回憶、親切、酸與苦，瞬間涌入面前，像失散多年的親人突然回家，辛曉琪坐在觀衆席中聽着楊宗緯，眼下兩道水光，難道也必須付錢，她才流淚？
▲楊宗緯用紀曉君的《流浪記》起死回生
舞臺是歌手的生命，只可惜，臺灣已沒有這些唱將們的沙場，除了開演唱會，歌手們在臺灣幾乎沒有展現歌藝的舞臺。新歌發片，頂多播播MV，歌手上節目，有哪個節目能讓他們好好的唱完一首歌？有哪個節目會有專屬的現場管弦樂團伴奏？更別說《我是歌手》一首歌，給你的就是一場演唱會的配備！
林志炫唱了《煙花易冷》之後說，「希望周杰倫和方文山有慾望，想要寫歌給我唱。」有聽懂嗎？這些“中古”的臺灣歌手，那再一次重返榮耀的渴望。躍上了13億人的超大舞臺，臺灣唱將們不必再斤斤計較收視率那零後頭的小數點，在臺灣，拼幾萬人的數字壓死人；而對岸跳一個小數點卻是千萬人。
名歌手站上了素人舞臺，接受殘酷的淘汰鬥爭，或許仍是節目策略，失敗更能突顯榮耀。臺灣是這場大秀的最大贏家，也是最大輸家。小小的臺灣，竟然創造了Power如此強大的歌手羣，可惜偶像當道，我們無力珍惜這些實力派唱將，透過網路，看見了這些我們曾經疼惜的歌手們，在臺灣失去舞臺，卻踩上了更大的舞臺，再度伸展他們情歌天使的翅膀，衝向雲端。
▲林志炫翻唱Air Supply 的名曲《Making love out of nothing at all》，真實主唱羅素恐早已不如他了
簞食壺漿也迎不了王師了。臺灣的音樂人「石板上回蕩的是再等，緣份落地生根是我們」，有充足的人口，纔有夠大的市場，提供豐沛的資金，產出更精彩的音符。2300萬人的驕傲分享給了13億人，我們因分享而巨大，音樂界的大一統現在已經到來，臺灣音樂創意人才有出路，我們才能繼續聽見天籟。套句李宗盛的《饞》：「其實不餓，只是嘴饞」，我其實不傷感，只是愛好嗓的心太饞。忽略政治，忽略民粹，你才知道臺灣的力量有多強大。臺灣人，站上全中國的大舞臺，是驕傲的，這纔是大陸人眼中「臺灣，最美的風景是人」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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