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全美的“奧羅拉槍擊案”之後，“暴力美學”能否再提？
對於當代觀衆而言，影視中的一些暴力場面被當做可以“欣賞”的名場面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低俗小說》劇照
戰爭片中的炮火隆隆可以是“恢弘壯闊的”戰爭圖景，動作片中的激烈槍戰可以是英雄涅槃前的殊死一搏，武俠片中的刀光劍影可以彰顯江湖義氣，就連犯罪片中的殺人如麻也可以成爲奪人眼球的獵奇。
這些暴力場面也在文藝評論中被稱爲“暴力美學”。
在世界各國均有許多以“暴力美學”著稱的導演：美國的昆汀·塔倫蒂諾、大衛·芬奇和馬丁·斯科塞斯、日本的北野武、中國香港的吳宇森等等都是其中代表。
昆汀·塔倫蒂諾
在他們的電影中，暴力不僅成爲了一種美學標記，也成爲其背後電影公司的斂財手段。在電影圈內流行這樣一種觀點——“暴力程度與票房收入成正比”。
去年在整體不景氣的內地影市以黑馬之姿出圈的《周處除三害》與《九龍城寨之圍城》似乎印證了這一論斷。
由左至右爲《周處除三害》《九龍城寨之圍城》內地上映宣傳海報
但也有許多人並不認同這種“商業價值至上”的創作理念。社會道德捍衛者和輿論譴責人士稱暴力美學是對社會道德教化的阻礙和負面影響，恐令心理未臻成熟的人羣間接以爲暴力行爲亦是一種美感的呈現。
《九龍城寨之圍城》海報
換句話說，反對者認爲，電影中的暴力呈現會煽動在現實中的暴力行爲。常被提起的例子是美國“奧羅拉槍擊案”。
槍擊案發生後，一片狼藉的影院
2012年7月20日，美國科羅拉多州奧羅拉市的一家電影院內發生了一起震驚全球的槍擊案。當時，24歲的白人男性詹姆斯·霍爾姆斯在《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的零點首映式上，持槍對觀衆進行掃射，造成12人死亡、70人受傷。
《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海報
因爲他開槍射擊的節點恰好與片中的第一聲槍響對應，且兇手在庭審現場頗爲得意地展示和片中“小丑”相對應的一頭紅髮，這次槍擊案也被當成是一次電影鼓動現實暴力的證據。
《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劇照
多年後，當以“小丑”亞瑟·弗蘭克爲主角的電影《小丑》要在全美上映時，遭到了“奧羅拉槍擊案”倖存者及罹難者家屬的強烈抗議。
《小丑》劇照
雖然抗議使得當年案發影院禁映《小丑》，但這部電影依然獲得了第9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的提名，並在海外榮獲極具含金量的第76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
抵制這部電影的觀衆抵制的是影片中的暴力場面，如地鐵殺人案，不僅展現了亞瑟的暴力行爲，還通過慢動作和特寫鏡頭，將暴力的細節和衝擊力展現得淋漓盡致。這樣“被放大”和“被美化”的暴力令人擔心是否會刺激到那些潛在罪犯的興奮點。
《小丑》在威尼斯電影節收穫大獎
但支持這部電影的觀衆則將暴力視爲電影敘事的一部分。小丑的暴力行爲不僅是個人的發泄，更是對社會階層對立的隱喻。亞瑟的暴力行爲引發了社會底層的暴動，這些暴動是對上流社會的反抗，體現了社會底層民衆的憤怒和絕望。
影片中的暴力美學不僅僅是視覺上的衝擊，更是對傳統社會秩序的反叛。亞瑟的行爲雖然極端，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會底層民衆對現狀的不滿和反抗。
畢竟，比起呈現暴力本身，引發暴力行爲的源頭值得被深挖。
而呈現暴力，也並不意味着暴力在主人公的生命中就有正面意義，許多以戰爭爲背景的影片反而是在講述主人公在經受過戰爭洗禮後，在如影隨形的暴力陰霾下，惶惶不可終日。
2005年，由大衛·阿耶執導、克里斯蒂安·貝爾主演的犯罪驚悚片《非常時期》就講述了這樣一個退伍老兵的故事。
《非常時期》鳳凰衛視電影臺
1月30日 14:45 即將播出
片中，克里斯蒂安·貝爾飾演的吉姆從伊拉克服役歸來，他時刻被戰爭痛苦所折磨，前途如霧渺茫。吉姆焦灼地期待着成爲洛杉磯警局的警員，但這份工作卻遙遙無期。
吉姆告訴自己，只要有一份工作，一切困難便會迎刃而解。他會迎娶他深愛的墨西哥女友瑪塔，將她帶回家鄉從此長廂廝守。但現實是殘酷的，沒有得到妥善“安置”的吉姆必須另謀出路。
《非常時期》劇照
與此同時，吉姆好友邁克的故事也令他心寒。邁克雖然沒當過兵，但和吉姆一樣也是無業青年，邁克的女友西爾維亞儘管在邁克的幫助下進入了法律學校，但她想要的是般配的戀人，而不是一個寄生蟲，兩人的關係因此處在崩潰的邊緣。
如果沒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他和瑪塔的關係是否也將面臨和邁克、西爾維亞同樣的結局？吉姆忍不住這樣想。
《非常時期》劇照
吉姆決心幫助邁克找到一份工作，然而這對並沒有“一技之長”的兩人來說並非易事，最終，兩人還是在窮街陋巷的混亂中出盡風頭。他們試圖通過暴力和混亂來尋找一種從殘酷現實中解脫的方式，但最終發現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邁克在一次與吉姆的爭執中，被捲入了一場街頭鬥毆。在混亂中，他被一名黑幫成員刺死。吉姆在發現邁克的屍體後，憤怒地追殺兇手，但最終未能得手。
《非常時期》劇照
吉姆在邁克死後，精神徹底崩潰。他在一次與警察的對峙中，被包圍在一個廢棄的建築內。面對無處可逃的境地，吉姆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用槍指着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結束了這一切。
吉姆與邁克一生困於暴力，他們施暴，卻也被暴力一點點侵蝕了精神與生命，最終葬身於暴力的漩渦。在他們的故事裡，暴力的呈現不是創造奇觀而是對社會冷漠的批判和對命運無助時刻的反擊。
《非常時期》劇照
《非常時期》以呈現暴力之苦來抵消人們心中滋長的暴力之慾。無論身處多麼絕望的境地，暴力都不會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反而是將人推向最後煉獄深淵的黑手。
也有人說，影視中的暴力呈現可以給予觀衆一種替代性滿足，讓他們直面自己內心的陰暗面，並在觀看暴力場面時將積壓的負面情緒一概宣泄，反而抑制了現實中的暴力行爲。
一支來自芬蘭鄉下的重金屬樂隊或許可以給我們一些啓示。
《重金屬囧途》鳳凰衛視電影臺
1月21日 12:20 即將播出
重金屬搖滾（Heavy Metal）起源於20世紀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的英國和美國，從藍調搖滾和心理搖滾中演變而來，以強烈的節奏、高音量的吉他、重低音和激昂的鼓點爲特點。
這樣強烈、激昂的演奏、大尺度的歌詞以及表演者的嘶吼與誇張造型總會讓非金屬樂迷羣體將之視爲一種凌虐耳朵的“聽覺暴力”。
在芬蘭鄉下，有四個被居民們視爲“怪胎”的青年對重金屬搖滾情有獨鍾。
《重金屬囧途》劇照
他們組成了一個樂隊，樂隊的主唱是療養院清潔員，吉他手是馴鹿屠夫，貝斯手是圖書館管理員，鼓手曾死過兩次且最有衝勁，一心想出國演出。各有主業的他們只能在閒暇時排練，默默堅持着心中的音樂夢想。
他們就這樣在地下室練團12年，承受着鎮上其他人的白眼和冷待，直到有一天，意外被捲進絞肉機的一隻鹿腿激發了他們的創作靈感，機器哐哐作響，與他們心中的吶喊不謀而合，他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歌。
《重金屬囧途》劇照
當他們錄好了第一支demo時，鎮上恰好來了一位國際聞名的重金屬音樂節主辦人，他們意外獲得了去挪威音樂節演出的機會，並決定以霸氣的團名“插爆直腸”出征上路。
在前往挪威參加音樂節的途中，他們經歷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囧事，包括偷車、盜墓、渡海、挾持精神病患，甚至闖越兩國邊境與武裝軍人對抗，費盡千辛萬苦，只爲了一戰成名的演出機會。
《重金屬囧途》劇照
面對“罪行累累”的他們，主辦人不僅沒有取消他們的演出資格，反而讚揚他們真正傳達出了重金屬搖滾的精神——反抗權威與社會不公、表現內在力量和麪對困難的勇氣、樂隊成員間相互支持着前行的兄弟情誼......
《重金屬囧途》劇照
在舞臺上，他們的音樂爲他們發聲，幾個在生活中羞澀靦腆又常常受氣的大男孩終於用聚光燈下的嘶吼證明了自己存在的價值。而此刻，對於臺下的樂迷而言，分貝不是衡量噪音的唯一標準，“插爆直腸”樂隊的“聽覺暴力”成爲了最有力的自我表達方式，與他們的靈魂共鳴。
《重金屬囧途》劇照
暴力不應在影視中被美化，但亦不應被無視。影視作品只是現實的一面鏡子，照映出世間千奇百怪的人事物，當暴力在熒幕上被呈現，或許可以引發觀衆對於現實中存在的暴力更深刻的反思。
來源：鳳凰衛視電影臺
編輯：福爾魔歌、Re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