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之王”左暉和他的3800億貝殼

5月20日上午，貝殼找房一季度財報出爐。

繼2020年實現全年盈利57.2億後，今年一季度，貝殼實現營收207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190.7%；淨利潤10.59億元，調整後淨利潤爲15.02億元。

就在這天上午，貝殼找房創始人、董事長左暉的訃告從其司官微發出。這天早晨，他的病情突然惡化最終離世，享年50歲。

“中介頭子”的3800億貝殼

美東時間，5月21日4時，貝殼找房收盤後的總市值是590.3億美元，即人民幣3798億元。或因當天創始人左暉去世，股價以46.55美元低開，盤中曾低至45.44美元，最終仍是一路回升，以49.94美元收盤。

股市仍在開，貝殼仍在轉，而一度自稱“北京城最大的中介頭子”的掌舵人左暉，已經永遠離開。

從2001年11月創辦鏈家，再到今天約3800億的市值，左暉用了整整20年。

從2020年8月赴美上市，成爲中國居住服務平臺第一股，貝殼找房是中國地產界裡各大居住平臺的強大對手。

偌大的地產江湖，這幾年衆多渠道平臺頻頻登場，一衆競爭對手虎視眈眈。

左暉離世卸任後，他捨身打拼下的地產江山——3800億的貝殼找房究竟何去何從？

資深北漂成爲“中介之王”

時間回溯2001年，中國房地產崛起的關鍵時期，左暉以一個資深“北漂人”的身份，在屢屢找房中看見商機。

左暉1971年1月出生於陝西渭南，在軍區大院長大。好多年前，仍是少年的左暉在陝西一所學校的電腦教室裡第一次見到Apple II，當他在鍵盤上敲下一串程序，黑白的屏幕上跳出了數字“7”，這讓他興奮了好久，多年以後仍向媒體提及。

而在他49歲那年，將創辦的貝殼找房成功赴美上市敲鐘的當晚，在高管一片歡呼聲中，左暉平靜如常，“坦率講，我自己一直沒找到IPO特別興奮的感覺，我感覺我是被氣氛烘托起來的”。他在致辭環節中着重感謝投資人，說話斷斷續續，語氣中稍帶哽咽，最後表示“我們小小地慶祝一下，好吧？”

左暉1988年考上北京化工學院（現北京化工大學）計算機系計算機及應用專業，1992年畢業後留京。畢業頭三年，他曾從事客服和銷售，於25歲那年拿出5萬元與大學好友創業做財產保險代理，1998年在獲得高於當年投入100倍收益後撤出保險代理市場。

在此前一年（1997年），左暉的父母出國，他獨自留京繼續闖蕩。

多年以後，左暉在鏈家成爲北京第一中介後，多次對媒體講述他創立鏈家的初衷：在北京生活12年，搬了10次家，被中介騙了很多次，吃過不少租房的苦。賣保險賺到第一桶金500萬元後想買房住，卻發現國內購房市場不規範。

2000年8月，左暉成立北京鏈家房地產展覽展示中心，首次試水市場反饋不錯。一年後，2001年11月12日，鏈家的第一家門店甜水園店開業，第一筆交易是爲鄰居找到一個房源，業務額1280元。

初創那些年，鏈家先後自定規則：透明交易、籤三方約、不吃差價；從2008年起打造“樓盤字典”做真房源，對外承諾“一旦鏈家出現假房源，假一賠百”，終於2011年正式推出真房源改革，從此亦開始野蠻式擴張。

2005年鏈家站穩腳跟後，左暉曾赴專程赴香港拜訪中原施永青。

“左暉非常好學，但那次來並非來學習我們的模式，他只是看看我們是怎麼做的，做得不夠的地方，他還可以去補充，他是從我們身上找行業的痛點”。在鏈家與中原爭奪地產中介第一把交椅的2013年，施永青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坦誠，“左暉是一個好教練，他用自己的方式培養出一批平均分都在70分的經紀人。而中原可能只有20%的經紀人能夠拿到90分，其餘的則可能只有30分”。

“中介之王”成爲“渠道之王”

在傳統中介競爭進入深水期的2014年，愛屋吉屋、房多多、Q房網等一批互聯網創業公司半路殺出，房地產O2O模式的革命席捲租房和二手房交易市場。

這年11月，鏈家左暉決心與互聯網房產中介企業“割袍斷義”。他宣佈正式停止與搜房網的合作，將“鏈家在線（www.homelink.com.cn）”更名爲“鏈家網（www.lianjia.com）”。

在風口上的互聯網式中介頻頻融資，一路高歌之際，左暉一邊穩打穩紮地合併傳統中介，一邊亦組織鏈家的資深經紀和移動互聯網精英組成丁丁租房團隊，專注於房屋租賃行業，並於2015年2月28日正式上線。

那一兩年，在一線城市北上廣深的地鐵站內，眼尖的白領或會發現，在愛屋吉屋等互聯網中介的高頻海報轟炸之下，亦有“丁丁租房”的海報身影。

而相比其它互聯網中介，丁丁租房倒得更早：在2016年6月就發佈停止運營公告，業務全面併入鏈家。這背後的底氣與果敢，或與早在2015年底，擴張後的鏈家已經實現銷售規模超7000億元不無關係。

2015年，在左暉指揮下，鏈家先後在成都、上海、北京、深圳、杭州、重慶、濟南、廣州、大連、煙臺等一二線發達城市，以不同方式合併了伊誠地產、德佑地產、易家、中聯(地產)集團、北京高策、盛世管家、大興業、孚瑞不動產、滿堂紅、好旺角、元盛房產等共計11家房地產中介企業。這11家地產中介，幾乎每一家都堪稱當地城市的“地頭蛇”。

彼時左暉笑說，“現在全國稍微靠譜一些的中介都已經被鏈家收購了”。收購之後，鏈家的經紀人數量從5萬人猛增至近10萬人，順理成章成爲全國“中介之王”。

但左暉的目標，並不止於“中介之王”。

2018年2月28日，幾乎沒有任何前期宣傳，貝殼找房悄然上線。2個月後，4月底，貝殼找房CEO彭永東以公開信的方式，公開宣佈貝殼找房平臺成立。

這個幾乎掏空了“鏈家”的新平臺定位爲“技術驅動的品質居住服務平臺”——致力於聚合和賦能全行業的優質服務者，爲消費者提供包括二手房、新房、租賃和家裝等全方位的居住服務。

和3年前鏈家大舉擴張合併同行一樣，貝殼找房宣告成立後，高管們不斷進軍全國各省的大城市路演，吸引當地大大小小的中介加盟貝殼找房。

宣告成立之初，貝殼找房的目標是：2018年內發展到1.6萬家門店。但到當年11月，鏈家就已發展至1.8萬家門店，除了鏈家自身的8000家店，別的品牌中介門店超10000萬家。

渠道之爭頻起時，王者留在春天裡

貝殼找房在成立兩年後赴美上市。

最高市值發生在上市三個月後的2020年11月16日，貝殼股價一度衝高至79.4美元，總市值衝破900億美元大關，摺合人民幣超6000億元。這比萬科多500億元人民幣，相當於兩個恆大，更是我愛我家、房天下、58同城、易居、房多多市值總和的5倍。

資料圖片

創辦貝殼找房（鏈家）20年來，左暉打贏了一衆同行，成爲“中介之王”“渠道之王”“地產電商平臺之王”。不過，據稱截至2019年，他只買過三套房，其中一套在北戴河的阿那亞。

2005年，左暉34歲時，在北京買了第一套房。2007年結婚，2008年有了兒子，2010年有了女兒。在他女兒三歲那年，2013年9月，他被診斷出肺癌，爲此被切除三分之一的肺部。

騰訊“財約你”在2019年曾訪談左暉。

彼時左暉被問及“如果想穿梭歷史的話，你最想和誰對話”。左暉說，“我不太想往前面穿，前面沒什麼意思”。“如果能穿越到後面去挺好的。等我兒子長大了，我想去和他聊聊。見到20年後的他，我更想聽聽他說吧”......

左暉的疾病業界早已悉知，亦曾上了企業風險提示。融創孫宏斌亦曾在樂視的一場發佈會上，無意間說道：“大家知道老左身體……老左在養身體，一年就吃了四次飯都是跟我吃的，喝了四次酒也都是跟我喝的”。

在左暉去世的當天，施永青接受《中國經營報》採訪時亦透露，他（左暉）曾在深圳休養了一段時間，由於恢復得很好又繼續工作。“他很清楚，他在大功告成之前不能倒下，他的意志力很強，一直在和病魔作鬥爭。貝殼上市之後，他算是給所有投資人一個交代”。

一切都來得似乎很突然，但一切似乎又早已有所交代。

早在2014年前後，左暉就將公司的一批高管送去清華大學讀EMBA，每人50萬元/年的學費亦由公司報銷。

多年以前，在北京九華山莊舉行的鏈家14週年慶上，左暉曾對員工們講道，“1%時間仰望星空、99%腳踏實地”，“我只知道，必須勤奮！”

5月20日，左暉在上午因病去世。

在他的訃告發出前的上午，貝殼的員工們都在高興地轉發當天上午出爐的一季度財報。而到下午3點多，他去世的訃告瞬間刷屏朋友圈。

在炎熱的小滿來臨之前，左暉選擇了留在春天裡。

南都記者邱永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