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論壇社》美國：從民主政治走向寡頭政治（水秉和）

美國新任總統川普正率領一批兆元富翁，掌控了國家機器，已經不折不扣地是一個由寡頭們控制的國家。（圖／美聯社）

1月15日，拜登在他告別白宮的演講中說了下面這段話：「今天，一個寡頭政治正在美國形成——擁有極端財富、權力和影響力的少數人威脅着我們的整個民主體制，我們的基本權利和自由，以及每個人公平競爭的機會。」

寡頭政治（Oligarchy）的定義就是少數人掌控了政府。亞里斯多德在他的《政治學》一書中曾經說，「寡頭政治是擁有資產的人控制了政府；反之即是民主」。在我們當前的世界上，「資產」指的不是百萬或者千萬，它指的是兆元甚至遠超過兆元。當拜登以肅穆的表情說出這段話的時候，他似乎沒有體會到其中巨大的諷刺：在他爲民主奮鬥了4年，不惜介入俄烏戰爭，鞏固了與民主盟友之間的團結，並且自認爲功業彪炳的時刻，他的政黨卻在國內敗給了極端富有的寡頭們，使他所認識的民主制度受到前所未有的內部威脅。難道他不需要自問一聲：何以至此？難道這不是他最大的失敗嗎？

根據美國ABC電視臺的報導，川普的內閣裡有13名兆元富翁，總資產超過4600億。當然，這個數額會因馬斯克股票的價值的升降而增減。4年前，拜登內閣的資產，據同一個報導說，只有1.18億。

根據《富比士》雙週刊在去年6月的一次報導，當時已經有13名兆元富翁向川普提供了大量捐款，另外還有一大批兆元富翁正在準備捐款。這份名單裡不但有華爾街的大亨，矽谷的科技富豪，也有美國中南部地區的石油業以及其他行業的大佬。也就是說，支持川普的富豪是不分行業和地域的。那時，名單裡沒有提到馬斯克。雖然，世界首富馬斯克購買推特（後改名爲X），讓被禁止在其他社交媒體上發言的川普有一個發言的平臺，是川普勝選的關鍵因素之一。據CNN和其他媒體估計，馬斯克向川普選舉的捐款高達2.5億美元。

就像馬斯克一樣，這些兆元富翁所發揮的作用並不單單是捐錢，例如，亞馬遜的老闆貝佐斯擁有《華盛頓郵報》，另外一位來自南非的華裔兆元富翁擁有《洛杉磯時報》，兩人都在選前禁止報紙在社論中支持某一位候選人，打破了兩報的慣例，而兩報歷來都支持民主黨的候選人。

《富比士》估計，2024年，川普的資產在3.6億至8億之間，因他擁有的社交媒體公司的股價而起伏不定。無論如何，他的確是一名兆元富翁。現在，他正率領了一批兆元富翁，掌控了國家機器。所以，美國已經不折不扣地是一個由寡頭們控制的國家。

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美國走向寡頭政治有其必然性，雖然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簡單說，從八○年代的雷根開始，美國就採取了去工業化的發展戰略，經濟向服務業、消費業、高科技和金融業轉型。這就產生了中西部的鐵鏽帶，其實際意義就是美國失去了整整一代的技術勞工和他們所代表的中產階級（候任的副總統範斯就是他們的代言人）。

最能說明這個現象的就是雷根擊潰了美國強大的工會組織。服務業產生了大量的低收入羣體，也產生了一大批高薪的專業人士（醫生，律師，會計師等）。大約從本世紀初開始，美國的經濟動力主要就來自高科技和金融業，而這兩者就迎來了一批兆元富翁。他們累積財富的速度直追十九世紀末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造成美國貧富差距的大幅度飆升。

2008年的金融風暴對美國的中產階級是一次沉重的打擊，據估計，2008至2013年，500萬以上的家庭的房子被迫拍賣。這也縮小了美國的中產階級，加深了美國社會的兩級分化。

2010年，美國最高法院在「公民對聯邦選舉委員會」（Citizens vs FEC）一案的判決中，一個名稱 是「公民聯合陣線」的組織（Citizens United）獲勝，從此改變了美國百年來的選舉規則。在此項判決中，最高法院以言論自由作爲理由，准許企業或者團體以無限額的捐款助選，只要它們與候選人之間保持某種距離。這個判決出臺以後，一種叫做政治行動委員會的組織（Political Action Committee）紛紛成立，爲它們支持的候選人助選。從那時起，有錢人、利益集團或企業乃能夠大把大把向這種委員會捐錢，以至於選舉的經費瘋狂膨脹，遊說公司的數量猛增，各種利益集團對選舉結果的影響力亦隨之大增。這就爲寡頭政治鋪平了道路。從此，美國的政治乃走向錢權合流了。

川普第一次勝選時，這個局面還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可是，這一次就全面暴露出來了。從前的寡頭政治主要是指貴族或者軍頭們的統治，所以它在人們的印象中是一種反動的、落後的，甚至是暴力的體制，可是，當寡頭是科技界與金融界的領袖時，或許我們應當另眼相看了。因爲，它可能是西方民主制度進一步演變的方向。

這樣，一個弔詭的現象出現了：如果要想回到之前的民主體制，美國人應當希望川普的寡頭實驗徹底失敗。

（作者爲中美論壇社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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