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問｜HPV感染與人品無關，男科醫生建議男性也要早預防

·HPV高危毒株的反覆感染對男女都有很高風險，可能引起癌症。目前對於HPV病毒感染還沒有特別有效的藥物治療手段，只能通過疫苗免疫預防。

·HPV感染並不能和生活不檢點畫等號。雖然它主要通過性行爲傳播，但環境接觸也有可能造成感染。由於能夠自愈，在伴侶身上發現不同亞型病毒的也是很常見的，不用去跟人品聯繫起來，應該更多考慮健康風險。

HPV全稱“人乳頭瘤病毒”（Human Papillomavirus），能夠感染人體的皮膚與黏膜組織，引起疣狀病變甚至癌症。HPV有超過200種亞型，其中一些高危亞型的反覆感染是引起女性宮頸癌的主要原因。

HPV能夠通過疫苗預防，而原先國內只有女性獲得適應證。2025年1月8日，跨國藥企默沙東（MRK.US）宣佈旗下四價HPV疫苗“佳達修”的多項新適應證已獲得中國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的上市批准，適用於9歲至26歲男性接種，成爲國內首個可適用於男性的HPV疫苗。據悉，全國各地已於近日紛紛開展接種工作。

爲什麼HPV疫苗分男女？對於男性來說感染HPV的風險是否更低？疫苗有副作用嗎？爲了回答這些問題，澎湃科技採訪了復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復旦大學人類精子庫男科主治醫師朱宏。

【對話】

HPV感染不分男女，男性也有高危風險

澎湃科技：HPV一般通過什麼途徑感染？男性的感染風險更低嗎？

朱宏（復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復旦大學人類精子庫男科主治醫師）：HPV主要通過接觸傳播，比如皮膚黏膜、口腔、肛周和生殖器等。它與艾滋病病毒通過血液、母嬰、性接觸方式進行傳播有區別的是，性行爲雖然也是HPV主要的傳播途徑，但直接的或者間接的環境與表皮黏膜的接觸也有可能造成傳播。

HPV病毒對男女是“一視同仁”的，它本身並沒有只針對男性或者女性的感染機制，有研究統計，男性一生中感染HPV的概率高達91.3%，女性爲84.6%。權威醫學雜誌《柳葉刀》曾經統計過全球男性生殖器HPV流行率，總體達31%，可能導致癌症的高危亞型流行率也有21%。

如果男性的配偶存在宮頸HPV感染，那麼他的HPV檢出率可以高達83.5%。而在男男性行爲人羣中，肛周HPV感染率可達到90%以上。

澎湃科技：HPV可以治療嗎？男性感染HPV導致的症狀與女性有何差異？會更輕嗎？

朱宏：不管對於男性或者女性，HPV感染都很常見，且往往沒有症狀。免疫系統通常可以從體內清除HPV感染，即“自愈”，這降低了人們的警惕。但是，HPV高危毒株的反覆感染對男女都有很高風險，可能引起癌症。目前對於HPV病毒感染還沒有特別有效的藥物治療手段，只能通過疫苗免疫預防。

HPV的200多種亞型可以大致分爲低危和高危兩種，其中前者佔大部分。如果被低危毒株感染，可能會出現生殖器疣（小菜花等形狀的凸起）和其它皮膚部位的疣。而高危毒株大約有20種，它們的持續感染可能會造成癌症。在女性身上，超過98%的宮頸癌是由HPV引起的，而宮頸癌已經是女性第四大癌症，這也是比起男性，女性HPV風險在公共視野中更受關注的原因之一。

實際上，男性由於高危HPV毒株反覆感染所導致的癌症風險同樣不容小覷。全球研究顯示，有近90%的肛門癌與HPV感染有關，大多數陰莖癌以及口腔癌、喉癌也與HPV感染有關。免疫系統功能減弱（如身患艾滋病）的人羣患HPV相關癌症的可能性更高。

男性HPV感染還會造成獨特的後果，比如影響精子活力從而導致不孕不育。對於女性來說，孕婦感染HPV會對胎兒的健康造成潛在風險，但對生育力則沒有觀察到明確的影響。

不過，從HPV攜帶者患癌風險的角度看，男性確實相對女性較低，其原因還有待研究。男女的生理結構不同可能是因素之一，比如男性可以通過割包皮來減少感染的機會，而女性則缺少對應的預防辦法。

HPV疫苗並非女性“專屬”，男性也要早打

澎湃科技：既然HPV病毒感染不分男女，爲什麼疫苗要分男女？

朱宏：其實從疫苗本身來說，也是不分男女的。疫苗產品分男性適用與女性適用，主要跟疫苗審批和市場有關。

疫苗的原理大致是通過將HPV相應亞型的“病毒樣顆粒”蛋白注射入人體，讓免疫系統“記住”病毒，生成免疫抵抗，但顆粒中不含病毒DNA，因此不會造成感染及致病。前面說過，HPV病毒對男女“一視同仁”，因此疫苗就其生物性質上也是男女通用的，並不是女性“專屬”。

那麼爲什麼之前國內的HPV疫苗只有女性能打？一個原因是我國疫苗是根據適應證進行審批的。疫苗在男性身上針對的是陰莖癌等，這是不同於女性的，需要另外的臨牀試驗等審批過程，以證明疫苗對這些症狀，而非病毒本身，有顯著作用。

由於女性宮頸癌的發病率比較高，更容易引起關注，從市場的角度來看，針對女性的HPV疫苗更容易獲批。隨着政策和觀念的更新，男性接種也開始逐步推廣，形成免疫的“閉環”。在很多國家如美國，接種HPV疫苗並不作男女區分。

澎湃科技：HPV疫苗的“價”是什麼意思？價越高越好嗎？疫苗有副作用嗎？男性應當什麼時候打？已經感染的話再打有用嗎？

朱宏：目前HPV疫苗分2價、4價和9價三種，意思是可以預防2種、4種和9種病毒亞型。從這個角度說，“價”越高的疫苗越全面。

HPV疫苗的安全性相對較高，常見的不良反應包括髮熱、疲勞、肌肉痛、頭痛以及注射部位的疼痛和紅腫等，但這些反應通常在一週內都能自行緩解。

原則上，由於HPV主要通過性傳播，因此先於第一次性行爲之前接種是比較好的選擇。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建議11至12歲的兒童接種HPV疫苗，最早可以在9歲接種，而26歲以下未接種過的人羣也適宜。我國針對女性的疫苗接種規定年齡是9到45歲，而這次推出的男性疫苗是9到26歲，未來應該會擴大。

已經感染了HPV再打疫苗，依然是有用的。首先，HPV經常反覆感染，每次感染的亞型不一定相同，而疫苗可以預防其它未感染的亞型。其次，疫苗可以增強免疫反應，進一步減小病毒帶來的危害。

患HPV不等於生活不檢點，男性防治意識需提升

澎湃科技：在你從事臨牀工作的過程中，男性患者對於接種HPV疫苗的態度如何？

朱宏：主動詢問或者願意接種疫苗的人很少，10個裡面可能一個都沒有。高危HPV亞型持續感染致癌是一個長期過程，而且現有的普遍的觀念是“女性宮頸癌纔有關”，因此很多男性如果檢出HPV，首先擔心的不是健康問題，而是擔心伴侶如何看待自己的人品，是不是意味着生活不檢點。

前面說到，伴侶感染HPV的人之中自身感染的機會超過80%。在實際臨牀中，經常會遇到伴侶中一個人有而另一個人沒有，或者兩個人感染的毒株不同的情況，這有可能導致懷疑對方不忠，從而引發爭吵。有人擔心，如果主動打疫苗的話，會不會變相承認自己生活“不檢點”。由於涉及性與親密關係且健康風險沒有得到足夠的認識，HPV的防和治在很多男性那裡還是一個難以啓齒的話題。

相信大家根據之前的介紹也能發現，HPV感染並不能和生活不檢點畫等號。雖然它主要通過性行爲傳播，但環境接觸也有可能造成感染。由於能夠自愈，在伴侶身上發現不同亞型病毒的也是很常見的，比如兩個人都感染了HPV18和HPV16病毒，但一方的HPV18自愈了，而另一方的HPV16也自愈了，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不用去跟人品聯繫起來，應該更多考慮健康風險。

澎湃科技：關於男性HPV防治，你還有哪些建議？

朱宏：希望大家客觀理性地看待這個病毒，如果感染了也不要焦慮。與伴侶一起調整好心態，注意衛生，儘早接種疫苗。

對於年輕的男性，即便沒有伴侶也可以提前預防，在適應年齡範圍中去接種疫苗。這不僅是對現在或者未來的伴侶負責，也是對自己的健康負責。再次強調一下，病毒面前不分男女。當然，雖然責任是對等的，但國內男性防治意識相對還較弱，需要多抓抓緊。

對於有多個伴侶的男性，或者男男性行爲羣體，更要注重HPV感染的風險，早打疫苗。

還有些人擔心疫苗的安全性和價格等問題。HPV疫苗還是比較安全的，相信未來價格也會隨着普及程度的提高而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