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萊德宋宇：樓市政策密集出臺起效明顯 但還不夠｜首席對策
備受市場關注的5月份宏觀經濟數據將於6月17日發佈，回看上半年，多項數據超預期回升，多家機構也普遍上修了中國經濟的增長預期。機構預測：“五一”假期、低基數效應等因素將帶動5月國內消費回暖，但工業生產、投資等領域同比增速或走低，其中房地產增量政策尚未顯效，相關投資延續低迷態勢，在大規模設備更新等政策的支持下製造業投資增速保持韌性。
本期嘉賓認爲，宏觀經濟依然處於復甦進程中，政策需要定力和力度，不能放鬆，應多維度齊發力，爲經濟進一步復甦保駕護航。
上半年經濟增長是否達到預期？如何看待下半年國內的經濟走勢？專項債發行按要求需要提速，貨幣財政政策如何配合？如何看待目前房地產市場的走勢？已經到底了嗎？預期還會有什麼政策出臺？如何看待存量房貸利率下調這一政策建議？美聯儲降息預期一降再降，會對全球市場以及中國市場帶來什麼影響？第一財經《首席對策》專訪貝萊德首席中國經濟學家宋宇。
市場目前普遍上修中國經濟增長預期
第一財經： 宋總好，感謝接受我們的專訪。首先我們看到貝萊德在年初時認爲當時市場對於中國經濟增長的預期是偏低的，您當時也表示其實中國經濟增長肯定會在5%以上，現在一年過半，您認爲現在整體經濟增長的情況符合您的預期嗎？是不是確實是偏低了？
宋宇：那個時候市場的預測肯定偏低了，現在看我的預測也偏低了，那時候其實沒有一個把握說就會5%以上，但是覺得5%左右應該是可以的，所以大家都在上修。所以現在應該市場預期平均的應該已經上修到5%了。我其實也上修了，我現在覺得應該看一個5.2%或者是5.3%，不宜低於5.2%這樣一箇中性的預測。
出口韌性比預期更強 電動車仍是最大亮點
消費花錢意願進一步增強
第一財經： 上半年您認爲最大亮點是什麼？哪方面有效提高了之前比較低的增長預期？
宋宇：出口的韌性明顯比大家預期要強，我們有一些新的出口的目的地，比如說去東南亞，還有一些其他的發展中國家以前可能出口沒有那麼多，那麼最近這段時間出口都比較多。這裡面有一部分其實是繞道，最後還是去了原來的一些出口的目的地，主要是因爲貿易摩擦的問題。
還有一部分確實是一個新的市場的打開，是跟過去不一樣的。而出口裡面的一個重要的亮點就是新三樣的出口，比如說新三樣裡面的電動車，對東南亞市場，特別像泰國市場的出口勢頭就非常猛。進口的電動車裡面或者是所有電動車裡面，在中國生產、出口的佔比都是相當高的，所以這是一個新的額外的市場的開拓，算是出口這方面的一個亮點。
那麼另外一塊就是消費，早期的比如說小長假或者長假裡面，非常明顯能看到我們出行的人數非常多，但是總的消費額其實經常不是特別多，原因就是因爲我們都想出去，但是花錢比較謹慎。這個情況逐漸有改善，也就是說現在還是想出去，但是花錢意願傾向在變得更強。
所以綜合起來，就是說我們現在的出口這一塊增長和消費的逐漸恢復，其實給總體的增長帶來了一些支持。
出口既是亮點也存在挑戰
內需提振政策需要保持力度
第一財經： 下半年來看的話，您怎麼來預測，哪方面有潛力？哪一方面我們依舊需要去謹慎對待相應的一些挑戰和風險？
宋宇：我覺得挑戰和風險是非常明顯的，因爲現在像歐盟也開始加稅，我們的電動車的出口肯定會受到影響的。歐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跟我們有貿易摩擦的主要經濟體，美國會不會進一步採取一些措施，我們不管它合不合理，從一個預測的角度來講，我覺得風險起碼是很大的。
外需還要考慮到另外一個因素，總體來說今年以來的全球增長，中國以外的我們貿易伙伴的增長，總的來說還是比較強勁的。但是我們可以看到，比如說美聯儲把美國利息也保持在比較高的一個水平，那麼這一段時間美國的增長是超出預期的，但是能不能保持在這個水平上，會不會出現下滑，我覺得這個起碼要做好一個準備。
所以不管是哪個方面講，現在看起來出口下行的壓力明顯是要比進一步往上的壓力要大，或者說風險明顯要大，所以一定要保持內需的穩健的增長。這就需要我們政策保持一定的力度，不管是一些短期的、週期性的政策，比如說貨幣財政政策，還是一些更結構性的、深層次的改革的政策，我覺得如果能夠進一步推進的話，其實對穩固內需都是非常重要的。
“拿到資金好借錢” 財政貨幣政策下半年應進一步配合
總需求依舊偏弱 宏觀政策應多維度齊發力
第一財經： 剛纔您也提到了，我們確實下半年還需要更有針對性的宏觀政策。今年發專項債的速度是慢於去年的，但是按照要求，我們6月份之後就要提速，專項債要提速，貨幣政策肯定需要配合。怎麼來看下半年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的配合？
宋宇：財政政策在年初的時候比較發債的進度看起來比較慢的一個原因是，其實去年年底發了很多債，但是其實是在今年年初花的。所以它中間時間差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釋爲什麼今年早些時候雖然看起來發債比較慢，但是經濟增長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確實比較好於預期的，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那麼我們最近也看到了有明顯的跡象：第一個具體的執行來說，最近這幾個星期也看到了加速的實際的變化。第二，也不是隻是說貨幣政策要配合，財政政策它倆其實是一個互相配合這樣的過程。
那麼我們知道我們很多的項目如果拿不到財政資金，它是不太好去借錢的。全世界的銀行都一樣，就是你錢越多，它越喜歡借給你，越沒有錢越去找銀行，借錢越困難。所以財政資金的及時到位，對地方項目融資，其實會變得更容易。
貨幣政策這一塊，利率太高的話，發債也會比較困難，流動性的管理這方面也需要進行一個配合，我覺得是缺一不可的。應該還有一些其他的政策，比如說房地產的很多政策，能不能把放鬆的房地產限購跟我們戶口的政策改革聯繫到一起，從而影響到我們城鎮化。不僅僅是說從小城市到大城市，農村到城市，而是一個市民化的這樣一個過程。其實經濟面臨的挑戰還是挺多的，這幾方面應該同時進行。
第一財經： 多維度政策的一個配合。
宋宇： 是的。
目前的房地產政策力度仍然不夠
信號應該更積極明顯 避免擠牙膏式政策
第一財經： 我們再來具體聊聊房地產，我們都知道在最近的這幾個月從中央到地方都有密集的房地產政策出臺，您怎麼來看目前的一個情況，目前房地產的走勢您認爲已經快到底了嗎？
宋宇： 最近的政策其實出臺還是比較密集的，起到的效果也是比較明顯的，但是我覺得到目前爲止也是不夠的。之後完全有必要進一步出臺更多的措施，也就是說從包括降低房貸利率、首付到放開一些限購，包括某些城市把放開限購跟給戶口聯繫到一起，我覺得這些都是好的，效果其實也是有的。
但是從力度上來講，我覺得還不夠。另外一個就是信號還可以更強一些，有的時候這信號強了以後，它就會改變大家的預期，而大家的預期一旦改變了之後，企業更願意拿出來錢，老百姓更願意拿出來錢去買房。特別是在一線城市，那麼這方面有沒有可能放的幅度更大一些，起碼空間是有的。所以我覺得一方面是從穩定經濟的角度考慮這個問題，另一方面本身就是大家有願望，所以我覺得下一步應該挺明確的，可以預期會有進一步的政策出臺。
一線城市放開限購仍有很大空間
第一財經： 目前爲止應該只有6個城市還沒有完全放開限購了，您剛剛也說北京也應該採取更爲寬鬆的政策。但是如果像北京、上海這樣的超大城市也完全放開限購，會不會對周圍的這些城市的房地產市場形成一個虹吸效應？
宋宇： 應該是一個雙刃劍。這個效果應該是有的。但是另外城市自己，比如說整個人來的更多了，然後經濟更繁榮了以後，它有一個擴散的效應。而且其他城市也可以採取一些措施，最後就形成了一個自由市場，然後大家來競爭。
因爲你住在其他遠一些的地方，成本就更低，可能就沒有那麼堵車或者其他一些好處，然後大家各顯神通。所以我是覺得放開這樣的一些限制，怎麼樣把這部分的需求給滿足了，而又不帶來負面的效應，其實還是有很大的空間的。
降低存量房貸利率利好樓市和消費
第一財經： 目前呼聲很高的一個房地產政策，就是存量房貸利率的下調。您怎麼來看？因爲很多人在觀望的原因，也是因爲我現在要進去的話，我就是存量了，我要是不進去的話，我一直可以在外面觀望，等待可能還有進一步政策的釋放。您怎麼來看降低存量房貸的需求，您覺得是一個好的方式嗎？
宋宇：我覺得應該挺好。調了之後直接就減輕了已經購房的居民的負擔，那麼他負擔減少了，他手裡除了房貸以外的狹義的可支配收入它也增加了之後，其實消費很可能就會增加了。中國外國都有一些研究表明，如果降低了這方面的負擔，對消費有一個正面的作用，所以光是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就應該支持。
當然一方面是存量的貸款，還有一個新借的貸款利率，我覺得都應該降低。通脹下降了這麼多，如果利率不跟上的話，其實對於解決現在總需求偏弱的問題都是相當不利的，所以我是覺得存量和增量就是新增的貸款和已有的存量的房貸都應該利率下調。
第一財經：如果存量增量都是下調了之後，會不會給金融機構給銀行造成一定的壓力？
宋宇： 會的，那麼當然另外一個因素，就是恐怕他們的存款端的那邊的利率也需要下調。當然這個就帶來另外一個問題，我們儲蓄存錢希望讓老百姓多得一些錢，多得一些收入。但是你現在總需求偏弱，通脹偏低的情況下，硬是不讓存款利率或者是貸款利率進行一個相應的調整，最後的情況可能是總體的經濟面臨很大的壓力。
中國宏觀政策將保持獨立 該降還是降
第一財經： 美聯儲的降息預期是一降再降的。您覺得今年還會降息嗎？如果這個降息預期繼續一降再降，甚至是消失了的話，會對全球市場包括中國市場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宋宇： 總的來說，美國這一段時間的通脹和增長算是可持續性或者是粘性要比之前早些時候預想的是要高，那麼最後導致的一個結果就是，今年剩餘的時間裡面會不會有降息，我覺得還是有變數的。
那麼總的來說，美國的增長和通脹越高，那麼降息的預期越低，其他很多國家降息，包括放鬆還是會受到一些制約。但是一定要強調一點，像我們這樣的一個比較大的經濟體，其實有更多的空間來進行自己的調整。包括像匯率政策，總有一種觀點覺得說，如果它不降息，我們就不能降息，其實不是這樣的。
因爲兩面的息差是決定或者說影響一部分資本流動的重要影響因素。但是兩國資本流動它不是隻看息差，有一部分錢是這個來吃息差的，還有一部分錢，是要來做實體經濟的投資。所以我覺得貨幣政策財政政策，包括利率政策還是應該以我爲主，在整個通脹保持在一個很低水平，總需求還是偏弱的情況下，利率還是應該保持獨立性，該降的還是得降。
降了之後對匯率未必就會產生更大的壓力，一部分資本在降息之後，可能對股市樓市經濟有正面作用，反而進來更多。從過去來看，利息差只是解釋匯率以及整個資本變動流動的一個影響因素，它肯定不是唯一的，甚至不是最主要的，所以自主的政策我覺得還是特別重要的。
值班編輯：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