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思潮：賴祥蔚》主張言論自由卻打壓言論自由？

主張言論自由的人，會不會打壓言論自由？看到這個問題，很多人可能想到時事。德國哲學家黑格爾曾說：「人類不會從歷史學到教訓，只會重複歷史。」或許有道理。

被公認爲當代言論自由及新聞自由理論之父的約翰．彌爾頓，他的一生似乎就掙扎於言論自由的理論與實踐之間。彌爾頓到底有沒有背叛過自己對言論自由的理念？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議題，而且還經過一些轉變。

彌爾頓的生平事蹟，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過去不少人以爲他1643年在英國國會發表言論自由的演說，其實不對，他是被傳喚去解釋爲什麼犯了法。當時英國有出版審查制度，彌爾頓申請沒有獲得同意卻還是出書，所以才被約談。彌爾頓爲自己辯護的論點很簡單：讓各種意見自由公平較量，才能知道誰對誰錯，否則錯的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錯，一般大衆也不知道爲什麼對或錯，所以他反對言論審查，主張言論自由以及印刷自由。隔年1644年，彌爾頓把這些主張印刷出版，奠定了當代言論自由理論的基礎。當然，還是沒有經過申請。

在那個年代，還沒有現代意義的報紙與新聞事業，只有一些宣傳單跟小冊子，所以彌爾頓沒有主張過新聞自由，他主張的是言論自由與出版（或印刷）自由。後來報紙出現了，因爲也是出版品，就繼續沿用出版自由；電子媒體登場之後也一樣，所以出版自由這個詞彙，如今被當成是新聞自由的同義詞。

彌爾頓雖然是當代言論自由理論的始祖，但他到底有沒有背叛過自己對言論自由的理念？最近幾年有很多有趣的研究值得注意。

首先，有一些研究指出，克倫威爾透過革命推翻英國皇室之後，非常重用彌爾頓，在1649年請他協助研擬《出版執照法》 （The Licensing Act）；同年（也有人認爲是1651年），也任命彌爾頓負責出版品的事前審查。

根據這些發現，彌爾頓顯然違背了自己的主張，也就是言論自由及出版自由不該受到事前審查。

然而，彌爾頓果真是一個理念跟實踐完全不相符的人嗎？也有另外一派的研究者爲彌爾頓說話。

這些研究者指出：彌爾頓當官後雖然負責事前審查出版，但是他負責審查的，可能只是政府的宣傳出版品。如果真是如此，即使彌爾頓確實做了事前審查，但這比較像是品質把關，未必違反言論自由及出版自由的理念。就算彌爾頓負責的不只是政府出版品，還包括了民間出版品，但是他在審查工作的名義之下，實際上到底做過什麼審查？或者，他其實是在幫助出版者不受審查？推論時當然不能想當然爾。

同理，彌爾頓雖然參與了《出版執照法》的研擬，但實際參與多少，提出什麼主張？是贊成還是反對事前審查？這也必須釐清。

可惜的是，370年前的這部分英國史料不足，因此除非有新的史料被發現，否則言論自由及新聞自由理論的始祖彌爾頓，雖然名義上確實當過打壓者，但是實際情況到底如何，或許還不能說已有定論。（作者爲臺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