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止於言論自由

雙黃連口服液可治新型冠狀病毒的消息在網路上瘋傳。（取自新浪微博@每日經濟新聞）

「謠言止於智者」，通常這句話被理解成對個人素質的要求，智者不相信謠言，愚者才被謠言牽着走。這樣的理解固然不錯，但是，如果從管理的角度思考，則謠言止於智者，此話實有着對言論寬鬆的深層要求。

此要求對3個主體而發，對個體而言，必須要有足夠的認知能力，才能識破和抵禦謠言；對於官媒而言，必須及時發佈非常精準的資訊，取信於民，個體若隨時能獲得準確消息，又何必相信謠言；對於謠言而言，無非是爲了博個眼球、賺點流量，如果沒人信，它也只能改弦更張，其虛假性、欺騙性也就大幅下降。

滿足3個主體要求的核心是言論寬鬆。民衆對謠言的識別能力不是天上掉下、孃胎裡帶來的，而只能是實踐中產生、摔打中提升。如果讓他們生活在沒有謠言的環境中，他們的識別抵禦能力不可能產生和提升，就像讓人生活在無菌環境中，他的免疫系統只可能弱化和退化，而不是強化一樣，所以公衆認知能力的提升需要、甚至離不開謠言。

對於官媒而言，它的資訊權威性不是自封或關部門欽點，而是在與謠言的拚搏和廝殺中建立起來的。只有謠言存在，才能反覆證明官媒資訊的可靠性和精準性，官媒的權威才能凜然而立。而官媒要做到這點，就必須竭盡全力，如履薄冰，行百里半九十，才能逐漸積累信譽和品牌，最後清謠言於江湖、統輿論於一家。但如果沒有言論寬鬆，行政部門授權於官媒，只有它的資訊是權威的，與之不同的都是謠言，則官媒無需打拚也能坐南朝北，它們勢必大大咧咧於率性隨意之間，而不會居惕惕之心、行慎微之事，然後如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的後主三代，它們資訊的質量不可能殺出謠言的重圍，而只會被各類謠言所淹沒，從而無法獨佔於資訊的鼇頭。

這種格局勢只會讓謠言竊喜不已，因爲官媒的質量提不高，公衆與官媒的關係就會日漸疏離，他們會反官媒之道而信之，有時破綻百出的謠言也會被公衆接受，只要它與官媒講的不一樣。甚至公衆還會自編謠言，作爲一種不滿的宣泄，此時謠言勢必漫天飛舞。

如果言論寬鬆了，官媒的權威就要在T臺上走出來，它要亮相檢驗於全國，乃至全世界。此時，謠言勢必自慚形穢，稍一冒頭，則在公衆的呵斥下無處遁形。謠言原本以不負責任、成本低廉的方式譁衆取寵之路勢必不通，而要想保住市場唯一方式只能與官媒比拚資訊質量，這就只能棄惡從良了。可見，謠言止於智者的底層邏輯是言論寬鬆，而要用言論管控來遏制謠言，其效果只能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

現在網路上封號、刪帖非常忙碌，但是，網路上魚龍混雜的消息仍然漫天飛舞，開始公衆對這類資訊的態度是咋說咋信、說啥信啥，並且喜歡傳播不靠譜的資訊，這是公衆棄紙媒而奔網路的初級階段。就像SARS時大家搶購板藍根一樣，後來公衆要自己會鑑別資訊的可靠性，然後選擇性地接受與自己認知一致的資訊，否則，可能暴露自己認知水平的低下，被人家看低了事小，任亂七八糟的資訊搞亂自己的腦子，做出錯誤的判斷，則萬劫不復了。

在這個階段，很多人會在網上求證某個資訊的準確性，所以雙黃連口服液能抵禦武肺的消息剛冒頭就被很多網民劈劈啪啪打臉。這就是謠言止於認知水平提高的網民，當然沒有這個言論相對寬鬆的網路，網民的認知水平就不可能提高。到第3個階段，公衆鎖定可靠的人和網站，不再關注其他資訊渠道，並且根據他們的認知質疑包括官媒在內的所有資訊。在這個階段，謠言哪還有藏身之地，這是在言論管控嚴格的紙媒中所不可能有的。

讓任何一家機構承擔鑑別謠言的責任，都是把它放在爐火上烤，因爲誰也不可能具備鑑別所有謠言的專業知識，且鑑別正確理所當然，偶一出錯則會被羣起而攻之，信譽一片狼藉，與其如此，不如放寬言論管控，愛說不說，悉聽尊便，讓網路輿論來檢驗你們存在的理由，或者放棄存在的權力。同時，轉換封號刪帖的財力，打造認可度高、親民性強的官媒，掃平天下謠言全無敵！（作者爲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