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之路|抗疫英雄張靜靜未走完的33歲

(原標題:初心之路|抗疫英雄靜靜未走完的33歲)

張靜靜生前照片 本文圖片均爲受訪者提供

“在我們生活逐步趨於穩定的時候,她走了!”

張靜靜去世已經八個多月了,丈夫韓文濤每每想起援鄂歸來後去世的她,內心都猶如被巨石撞擊般沉悶的疼。但是,他還是要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好,當好“頂樑柱”。

他在國外工作期間,女兒一直被他妻子岳父照看。妻子去世後,向來以女兒爲榮的岳父岳母始終無法接受這個現實。韓文濤把女兒暫時託付給了他們,希望老人看到孩子能好受些。

女兒一直不知道媽媽的離去。孩子經常會問大人“媽媽去哪了”,大人們都統一了口徑“媽媽去執行任務了”,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感覺出這個回答背後有問題,但又無法找到答案。大人們希望女兒在表妹表弟的陪伴下,每天快樂會多一些。

韓文濤工作日按時上下班,最難受的時候是回到家裡,家裡的每個細節都有妻子的影子,他希望能把這個房子裡的東西原封不動地保存好,留更多的回憶給孩子,也給自己。每週五晚上,韓文濤一般會乘車去岳父岳母家,利用週末陪着女兒。

一個普通家庭的幸福生活是在4月5日一早被一次突如其來的變故改變的。

張靜靜出生於1987年陰曆9月,是山東省第一批援鄂醫療隊員、齊魯醫院呼吸與危重症醫學科主管護師。1月26日凌晨兩點半,她隨山東省第一批援鄂醫療隊抵達湖北,完成援鄂任務後於3月21日隨隊離鄂返回濟南,按規定集中隔離醫學觀察14天。

4月4日下午5點隔離期滿,醫療隊原計劃5日上午返家。5日早上,回家的汽車已經在門口等候,張靜靜卻被發現在酒店房間突發心臟驟停。最終,經醫院全力救治無效,於4月6日18時58分逝世。

去年7月,張靜靜獨自帶着孩子回老家,幫老人種蒜

農村姑娘

張靜靜出生在山東省菏澤市鉅野縣的一個普通農村,還有一個弟弟,比她小三歲。

母親快60歲了,向來身體很好,去年底體檢的時候沒發現啥問題。今年7月,老人查出有點冠心病的跡象,需要藥物治療,還要定期觀察,醫生叮囑“不能動氣,更不能過度傷心”。

姐姐很孝順,說過等爸媽年齡大了,她要接爸媽去濟南一塊生活,或者回老家買房子陪老人,媽媽也說過等她年齡大了就去姐姐那裡,讓姐姐照顧她。”弟弟張國勝(化名)回憶說。

張國勝通過這幾年的工作,在縣城買了房子,全家人都搬到了縣城住。姐弟倆的童年都在農村老家。

“姐姐膽子一直比較小,還怕黑”,張國勝記得小時候家裡養了一隻大公雞,從廚房到客廳需要穿過公雞活動的院子,公雞一靠近姐姐,她就嚇得不行。有時候爸媽晚上回家很晚,她都是開着燈纔敢睡覺。

小時候,大人們都忙着幹活,姐弟倆平時都是一起上下學,放學後他們還要自己做飯吃,一開始是姐姐做飯,弟弟幫忙。家裡還開着小超市,後來弟弟就成了“廚師”,姐姐負責在超市售賣東西。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張靜靜就是家裡幹農活的“小能手”。

母親清楚地記得,她小時候家裡還有不少地,夏天麥收前要在麥地裡種棉花,爸爸在前面刨坑,她就在後面撒種,爸爸動作快,跑在了前頭,爸爸起身回頭一看,比麥子還矮的女兒隱藏在了麥地裡。

去年7月,張靜靜還獨自帶着孩子回老家,幫老人種蒜。

即便是當時家裡條件不好,父母也一直對張靜靜疼愛有加。韓文濤說,“妻子小時候,家裡有什麼好吃的,父母要求必須姐弟兩個分着吃,衣服可以沒有新的,舊衣服也必須洗得乾乾淨淨,穿得整整齊齊。”

膽小的姐姐一直學習很好。張國勝記得他住的臥室牆上全是姐姐得的獎狀,從小學到初中,基本上每一級都有。

不過,張靜靜第一年參加高考時,成績並不理想,於是選擇了復讀。本就在高二、高三兩年是同班同學的張靜靜和韓文濤,在復讀這一年,又成了隔壁班同學。

張靜靜生前出遊照片

異地戀

2005年,張靜靜考入了濟寧醫學院護理學專業就讀,學制五年,兩年在日照校區就讀,三年在濟寧校區就讀,韓文濤去了外省讀書。

早在讀高中時,兩人已經暗生情愫,張靜靜有時候還會帶着張國勝去和韓文濤見面。直至讀大一的時候,倆人才正式確定男女朋友的關係,不過卻相隔一千多公里,見一面何其難。

得虧那幾年勞動節和國慶節都有一週的假期。韓文濤每逢假期都乘坐將近24小時的火車去見張靜靜,平時二人都是通過電話聯繫,爲此還攢了一大堆的電話卡,後來隨着屢次搬家都弄丟了。

2009年初,臨近畢業的韓文濤原計劃去山東煙臺工作,張靜靜當時說“你去哪,我就去哪”,也報了煙臺的醫院實習。後來,韓文濤轉而計劃去濟南工作,張靜靜又找到學校老師,把實習城市變更到了濟南。

2009年上半年,張靜靜到濟南一家省屬醫院開始實習。7月,韓文濤入職了一家山東省屬國企,兩個人自此結束異地戀的日子。

“我到濟南工作之前,她就給我辦好了電話卡。”韓文濤至今還在用着張靜靜用她名字給他辦的手機號。

兩人選擇了濟南作爲安家的城市。張靜靜實習結束後,考到了齊魯醫院工作。2011年,小兩口買了屬於自己的第一套房,2012年交房後,張靜靜每個細節都自己參與,把婚房裝修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2014年3月,兩人領取了結婚證,次月在老家舉辦了婚禮。2015年3月,女兒出生了,韓文濤不久後就被外派到了國外工作。

“那段時間正是我倆一起生活的磨合期,也免不了吵架,但那都是生活的‘佐料’,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想起2009年到2015年的這五年,韓文濤心裡滿是回憶。

韓文濤出國工作十多個周後,能回國休息二十多天,這樣的生活延續了近五年。一家人,聚少離多。

2019年11月15日,又到了該回國的日子,韓文濤乘飛機回到北京,當時正在北京協和醫院進修的張靜靜去機場接他,二人隨後一起回到濟南。

過了兩天甜蜜生活後,張靜靜又回到了北京,韓文濤自己在家獨立帶着女兒,張靜靜於11月30日進修結束。一家三口度過了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月。

“我在國外時間多,也覺得對她們有虧欠,所以每次回國,我都希望能做更多事,洗衣、做飯,幫她們倆剪手指甲。張靜靜有空時,我們一家三口還騎着電動車去逛商場,普通人的生活不就是這些事兒嘛!”這些生活的日常,都成了韓文濤美好的回憶。

12月29日,張靜靜送韓文濤登上了出國的飛機,那次分別後成了二人的永別。

四五年前,韓文濤曾和張靜靜開過一個玩笑,“一旦碰上戰爭年代,我可能會當逃兵,因爲得保護老婆孩子”。張靜靜的反應很是嚴肅,“滾,你得上戰場,家裡不用你管”。

“姐姐還是個熱心腸,在醫院上班後,老家有人去醫院看病,她都是熱心的去照顧。”張國勝稱。

張靜靜(左一)生前參加診療活動

自作主張

成人後的張靜靜依舊膽小。張國勝大學畢業後,曾在濟南工作過一段時間,那時他曾和姐姐在一起租房子,租住在五樓,姐姐經常上夜班到十二點多。每次下夜班後走到房子樓下,她總會給弟弟打電話,讓他下樓接她。

就這樣一個膽小的人,卻悄悄地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今年1月24日是農曆臘月三十,女兒已經跟着姥爺回了老家,張靜靜正常上班,原來安排的上班時間是早八點至晚八點。

但是,晚上七點,韓文濤和其視頻通話時,卻發現她在家裡,問其原因,其解釋說“和同事調班了”,韓文濤沒有在意,只是想除夕夜能早回家也挺好的。

事實上,當天下午,她已經自願報名加入山東省第一批援鄂醫療隊。

駕車從濟南趕到鉅野需要三個小時左右。1月25日一早,平時愛睡懶覺的張靜靜五點鐘左右就開着車出發了,八點鐘左右到家了,剛陪孩子玩了一會,十點鐘收到了同事的電話“下午出發去湖北”。

父母知道她要去援鄂後,哭得泣不成聲。母親勸她,“你這個決定是不是做得太草率,孩子那麼小,丈夫不在家,你要出點事兒可怎麼辦?”

“這個不去,那個不去,總得有人去。”這是張靜靜當時對母親說的原話。

而後,她就開車匆匆地走了,而這也成了父親、母親、女兒、弟弟見其的最後一面。

張靜靜不讓父母告訴遠在非洲塞拉利昂的韓文濤。韓文濤在塞拉利昂時間早上六點多起牀後,就像往常一樣給妻子打了電話,當時是北京時間下午兩點多,她卻沒接電話,心想她在老家,給岳母打也一樣,剛好拜個年。

打給岳母的電話接通後,他問岳母“媽,靜靜呢”,老人一開始還試圖隱瞞“回濟南了,醫院有事”。韓文濤以爲妻子和岳母鬧彆扭了呢,就問怎麼了,本想勸說幾句,沒想到老人沒能忍住,哭得泣不成聲,把實情告訴了他。

遠在塞拉利昂的韓文濤聽到這個消息,腦子一下子就懵了,他在國外也看新聞,知道當時湖北的情況有多危急,非常擔心妻子。他稱,“當時我在那邊哭了兩天”。

不過,他也只能被動接受這個現實,於是當即給妻子發了一條信息,“媳婦,無論啥情況,我都會等着你回來。”

讓韓文濤遺憾的是,當時在濟南出發的時候,全家人都不在濟南,很多別的同事都有家裡人去送行,張靜靜卻是孤身一人。

張靜靜援鄂期間照片

援鄂歲月

2020年1月25日晚上,山東省第一批援鄂醫療隊從濟南遙牆機場飛赴武漢

這是一趟讓人心裡沒底的航程。臨行前,大家只知道目的地是湖北,到底要去哪個地市,哪所醫院,當地疫情是什麼狀況,這些問題都不得而知。

更感覺心裡沒底的是這些醫護人員的家屬們。“我們都能從每天的新聞中感覺到湖北疫情的嚴重,再加上當時已經明確這個病毒傳播性那麼強,還又沒有有效藥物可以治療,這都加重了我們的擔心。”韓文濤稱。

事實上,張靜靜他們被派往的湖北省黃岡市疫情防控形勢遠比想象中的還嚴峻。1月26日凌晨兩點半,飛機落在了武漢機場,緊接着被大巴車載到了黃岡大別山區域醫療中心

“山東醫療隊被分配到黃岡市,疫情很嚴重,關鍵是當地防護用品不夠用,他們只攜帶了換洗衣物,行李箱內全是防護用品。”張靜靜在抵達黃岡第一天的日記中寫道。

即便這樣,醫療物資仍舊短缺。山東省第一批援鄂醫療隊一隊員在返回山東後,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透露,他們當時通過公開渠道徵集了很多醫療物資,但是運往黃岡是很難的,有一名隊員曾冒着風險驅車幾百公里去河南接駁物資。

全力解決物資問題的同時,醫護人員必須迅速開展救治工作。1月28日,張靜靜寫道,“因爲女生的長髮更容易出汗、藏匿病毒,而且不方便穿防護服,爲了更好地照料病人,我把自己的頭髮剪成了一寸多長,理了個男孩髮型。”

她說,來之前她就做好了剃成“寸頭”的準備,和她一起剪髮的還有山東醫療隊的數十名女戰友,“現階段,在愛美的女孩子們眼裡,儘快扼制疫情,比秀麗的長髮更重要,做出這個決定,我不後悔。”

在診療工作中,張靜靜發現山東醫療隊隊員很難聽懂湖北黃岡方言,醫患之間溝通障礙有待破除。於是,她自己編寫了一本護患溝通本。

張靜靜發現,山東醫療隊和湖北當地的患者進行溝通存在障礙,因爲很多黃岡人說話方言味很重,而且南方方言和北方方言差異很大,有時候她說的話患者聽不明白,患者說的她聽不懂。於是,張靜靜決心編寫一本護患溝通本,方便醫療隊工作。

很快,初步制訂的“大別山區域醫療中心護患溝通本(山東醫療隊)”出爐,裡面有他們平時工作中和患者交流比較多的問題的簡易回答,在語言不通時,他們就拿出護患溝通本,患者看到文字,也就能理解他們的話。

張靜靜的用心,患者是看得最清楚的。有一次,她值大夜班,早晨六點半給一位50多歲的患者抽血時,這位患者血管不好找,她找了好一會,湊近看了又看,想找一個萬無一失的血管下針,避免一針抽不出血,再次穿刺增加患者的痛苦。

正在她細心找血管的時候,這位患者說,“孩子,別離我太近,你們這麼年輕,從山東到我們黃岡來,我不想把病傳給你。”

“每當這時,我很理解患者的心情,會寬慰患者說,這個疾病是可以治療的,希望患者能夠增強戰勝疾病的信心。”她在日記中寫道。

援鄂期間,患者們也給了心懷家國的張靜靜很多感動。

意外來臨

援鄂期間,患者們也給了心懷家國的張靜靜很多感動。

2月4日下午,大別山區域醫療中心首例新冠肺炎治癒患者出院,這是山東援鄂醫療隊收治的首批患者之一,張靜靜參與了這名患者的救治工作。

張靜靜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和年幼的孩子分離我沒哭;沒能陪父母吃上團圓飯我沒哭;戰場上累到頸椎病復發我沒哭;條件艱苦,沒桌子用手端着吃飯我沒哭;一早晨抽30個患者的血我沒哭;爲臥牀的患者翻身換尿不溼,我沒哭;一天下來,臉上被口罩勒出壓痕、壓瘡,我沒哭;從隔離病房出來,全身衣服汗溼透,往下滴水,我沒哭……但是當被患者集體點贊,當患者豎起大拇指的那一刻,原諒我沒忍住,淚流滿面;當看到患者治癒出院,給我們揮手告別,原諒我沒忍住自己的眼淚。”

還有患者告訴她,“凌晨四點,當看到你們還在,我心裡無比踏實。你們真的是暗夜中期望的一束光,幫助我們找到歸岸的路。”

“我可能會一輩子記得,有個女孩叫張靜靜,記得您是如何把我們一步步從死亡的邊緣拉回,千言萬語道不盡感激。”另一位患者這樣說道。

韓文濤當時經常主動和張靜靜視頻通話,有時候她在忙沒有接通,他就過段時間再打,“看見她臉上長期戴口罩勒出的壓痕,悟出的疙瘩,很是心疼”。

3月21日下午,山東省援助湖北第二批返魯人員暨對口支援黃岡疫情防控前方指揮部和援助黃岡醫療隊員,圓滿完成各項任務,從武漢飛抵濟南,張靜靜就是在這天返回濟南,按規定集中隔離醫學觀察14天。

山東省委書記劉家義到機場迎接她們時說,“你們是山東的驕傲,是全省廣大幹部羣衆學習的榜樣。今天,你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回家了,都想嚐嚐家鄉的味道,接下來還要進行一段時間隔離休整,我們將努力爲大家做好服務保障工作。”

4月4日,集中隔離的最後一天,張靜靜被通知“三次核酸檢測均爲陰性”,韓文濤和張靜靜視頻通話,心情很好的她說“一會要出去溜溜彎”。當天下午,確實有醫療隊員曾看到張靜靜在隔離酒店外面溜達。

北京時間4月5日早上五點鐘前後,身在塞拉利昂的韓文濤臨睡前給妻子撥打了視頻通話,但是無人接聽。他想,妻子可能是正在收拾東西或者還沒睡醒。

4月5日早上七點鐘,原本是大家要集合出發回家的時間,但是張靜靜卻一直在房間裡沒有出來,同行人員打開房門後發現她突發心跳驟停,她先是被就近送到了隔離酒店所在地的醫院,當天上午就被轉至齊魯醫院重症監護室。

韓文濤是從家人口中得到這個噩耗的,但是直線相隔一萬多公里的距離讓他什麼都做不了。4月5日,韓文濤在朋友圈裡說,“孩子是多麼想媽媽,您知道嗎?快點醒過來吧,媳婦!我一直沉浸在你馬上見到孩子的幻想中,突知此變故,我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您那麼善良的人怎麼會遭此變故?媳婦快醒來吧,我願用我的生命去換您的安康!”

4月6日上午11點多,塞拉利昂時間是凌晨三點多,韓文濤又發朋友圈說,“期待奇蹟出現,我們還有幸福的餘生。”

但是,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4月6日18時58分,齊魯醫院組織全院專家力量、動用全部可能手段全力救治無效,宣佈張靜靜逝世,這位英雄的生命在她曾經最熟悉的醫院裡畫上了句號。

有朋友給韓文濤發了一條信息,“節哀”,他瞬間懵了,因爲心中一直存着妻子還能生的幻想。緊接着,他從新聞上確認了這個噩耗。

張靜靜於3月21日返回濟南,按規定集中隔離醫學觀察。

坎坷回國

張靜靜去世後,各界深切緬懷。4月7日晚,黃岡市數百名市民和醫護人員在張靜靜曾經戰鬥過的大別山區域醫療中心北廣場舉行燭光祭活動。

4月7日下午,國家衛生健康委新聞發言人米鋒在新聞發佈會上評價說,“張靜靜永遠離開了我們,讓人心痛。相信人民會感激和懷念張靜靜護士,會永遠感激和銘記醫務工作者做出的貢獻。”

同一天,山東省衛生健康委也稱,“對張靜靜同志的不幸逝世表示沉痛哀悼,對張靜靜同志的家屬表示誠摯慰問。”

韓文濤曾經給張靜靜許下承諾,無論如何,都要接她回家。

這一承諾的實現並非易事。4月7日下午,韓文濤告訴澎湃新聞,“現在,上級部門和我單位,和齊魯醫院,都在積極想辦法,看能不能幫我儘快回去,回去的困難很大,我也表示理解。”

隨後,中國駐塞拉利昂大使館稱,“已同韓文濤先生取得聯繫並表達慰問,目前正在緊急協調各方,幫助韓先生儘快回國。”

4月7日晚,外交部軍控司官方微博發文稱,經多方協調,韓文濤將於4月11日從塞拉利昂乘包機到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從布魯塞爾回國。

4月8日,韓文濤在中國駐塞拉利昂大使館的協助下,從工作的城市轉移到了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4月11日從弗里敦通過一段海路到達機場,飛到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4月12日從布魯塞爾到達西安。在西安接受14天的隔離後,26日早上六點多,他終於回到了魂牽夢繞的濟南。

4月27日上午,張靜靜的遺體在濟南火化,韓文濤送了妻子最後一程。他在追悼會上說,“張靜靜後事處理一切從簡,不舉行遺體告別儀式,不開追悼會。作爲丈夫將承擔起照顧老人的責任,把孩子培育成材。”

張靜靜家一角

撫養女兒

“她生病了,我一天都沒能照顧她,這是我最大的遺憾。”在張靜靜去世後幾個月裡,韓文濤一直比較自責,特別是在四五月份,他每天需要靠酒來麻醉自己。

在韓文濤看來,如果妻子還在,現在應該是他們小家庭最幸福的時候,“我們倆工作這麼多年,也算熬出來了,經濟上沒啥壓力了,孩子也在慢慢長大,老人也都很好,這麼年輕的她卻走了!”

“家裡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她買的。啥時候回家,家裡燈都沒亮,你想想我心裡啥感受?”當時,韓文濤經常晚上在外面走很久纔回家,因爲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變,那個等她的人卻不在了。他把家裡原貌都完整的保存好,希望讓女兒以後能看到這些,更深入地瞭解母親,理解母親。

韓文濤稱,“去年我曾計劃回國後就不再出去,沒有成行;我們也想過再生一個孩子,也沒有實現”,如果這兩個想法有一個實現了,結局可能也不是現在這樣。

“我虧欠她們娘倆的太多了,希望能在孩子身上彌補回來。”去年張靜靜生日時,韓文濤還在國外;而對於五週歲的女兒,他因工作關係沒有給孩子過過生日;出國五年,只在家陪家人過過一次春節;家裡的事兒都是張靜靜張羅的,他連家裡的水電費怎麼交都不知道。

他要求自己振作起來,繼續撐起這個家。

此前,夫妻倆一起出去都是張靜靜開車,韓文濤既不會開車,也不太認路。最近半年,他利用工作之餘的時間去學了車——這也是張靜靜生前對他提的要求,而今算完成了這一任務。

韓文濤把女兒暫時託付給了岳父岳母,一是孩子需要陪伴,如果跟還無法自拔的自己在一起,孩子心情可能會受到影響,岳父岳母家除了老人照看,還有年紀相仿的表弟、表妹一起玩耍;二是這件事對兩個老人影響太大,有孩子可以照看,心情應該會好些。

女兒五週歲的生日並沒有見到媽媽,她會時不時地提起媽媽。

張國勝透露,有一次陪外甥女做數字遊戲,她把家裡人做了排序,“弟弟、妹妹、舅舅、舅媽、爸爸、媽媽……”當提到媽媽時,她自我勸說道,“媽媽去掙錢了,媽媽去做實驗了”。

張國勝還發現,他家裡有三個臥室,其中有一個房間沒有住人,外甥女有時候會一個人悄悄地去那個房間,自己蹲着待會,這是她媽媽在時從來沒有過的。

韓文濤一般每週五下班後就乘車去岳父家,陪孩子過個週末。他希望,儘量多做些事情,以改變這個已經不完美的家庭對孩子成長所造成的負面影響。

張靜靜去世後得到了各界的認可。今年10月,山東省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擬表彰對象公示,張靜靜在列;今年6月,山東大學追授張靜靜“援鄂抗疫突出貢獻獎”稱號並記功。

她在援鄂期間,曾自己做過一個記錄視頻,發給了韓文濤,配樂中有一段歌詞,恰恰成了張靜靜一生的寫照,“這世界我曾經來過,不要告訴我永恆是什麼,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別哭,我最愛的人”。

齊魯醫院全體醫務員工悼念張靜靜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