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張文宏:抗擊新冠是持久戰,打疫苗去,否則真要吃虧

張文宏接受專訪。(圖/觀察者網)

廣州成爲中國疫情焦點之際,觀察者網日前獨家專訪了上海市新冠肺炎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國家傳染病醫學中心主任、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

全城核酸檢測、部分區域封閉管理、非必要不離穗,已經持續半個月的廣州疫情迎來決戰時刻。6月6日,疫情大考遇上高考,超5.4萬名廣州考生順利走進考場。

我們應該如何看待廣州此次的疫情?怎樣應對此輪疫情中首次出現在印度變異毒株?人類和新冠病毒未來到底會是什麼關係東京奧運會和北京冬奧會應該怎樣舉辦?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打開國門,甚至到世界各地走走?打了疫苗能管多久,我什麼時候需要再次接種?......

面對疫情,我們仍有無數的疑問。帶着這些問題,觀察者網特意走進華山醫院,找到了張文宏教授。在一個多小時緊湊、高效的訪談中,張文宏教授從科學的角度一一給出了答案。

「不要覺得廣州的疫情是出乎意料的突發事件,」張文宏告訴觀察者網,今天在任何一個地方發生的疫情,明天都有可能發生在我們自己生活城市。我們要做好常態化疫情防控,以一種平常心來看待廣州的疫情。

「接種疫苗纔是我們的正確打法。太多爭論無益,儘快去打疫苗,否則真的會吃虧,因爲不是你今天打了疫苗,明天就能起效,」張文宏說,新冠病毒的特徵告訴我們,這是個常駐病毒,未來我們得和它打場「持久戰」。

至於什麼時候打開國門,「這取決於我們國家的免疫屏障建立到什麼程度。將來國門打開一定是個逐漸的過程,那時候大家得做好心理準備,接受自己周圍有病例,只要這些病例的數量是在可控範圍之內就沒問題。」

張文宏預測,明年春天,我們或許就可以背起行囊,去疫情控制得好的國家或地區走走。「但前提是你自己接種過疫苗,然後去那些疫苗接種得非常好的國家走走。」

「今天在廣州發生的疫情,明天可能就發生在你的城市」

在6月7日上午召開的廣州市疫情防控新聞發佈會上,廣州市衛生健康委副主任、新聞發言人陳斌通報,5月21日至6月5日24時,本輪疫情全市累計報告98例境內感染者

廣州這次疫情發生的比較迅猛,但張文宏表示,「從性質上看,它和前面幾次我國其他城市的散發疫情非常接近,都是通過人或物的輸入讓海外的疫情波及到了中國。」

他呼籲大家在全球疫情蔓延的大背景下,樹立這樣一個觀念:今天在任何一個地方發生的疫情,明天都有可能發生在我們自己生活的城市。

各地的疫情通過分析,最終可能都會找到被病毒突破的原因。所以「大家不要覺得被某個城市被病毒突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只要我們跟國外有廣泛的交流,無論是貨的交流還是人的交流,這種突破就有可能會發生。」

張文宏解釋道,在國際大疫情背景下,我們的防控網編織得再密,也終歸會有發生疏漏的風險。大家經常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是我們的美好願望。只要是人在做事,就一定會在你注意不到的地方出現一些漏洞。

此前,一些新冠感染者在集中隔離14天之後確診,或者檢測出陽性。爲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有些地區採取了「14+7」的隔離政策,後來又有「14+7+7」的政策出現。

「現在,病毒的表現也一直在變,有些病毒低水平的攜帶時間有可能會延長。所以,只要輸入的人數足夠多,那麼出隔離點的時候總歸有些『漏網之魚』,有可能檢測不到個別低水平病毒複製的病例。」

他坦言,「當我們的防控體量足夠大時,由於採樣、檢測等各種的原因,出現一例或者兩例漏檢,出現一個假陰性或者復陽,出現一些在隔離點隔離不到位的情況,這些意外都有可能會發生,任何一個城市都可能存在這種風險。與境外交流量比較大的城市,像上海、廣州等,這種風險會更高一些。」

當然,除了人之外,從國外輸入的貨物也可能攜帶病毒,然後傳播給人。「疫情防控的關鍵就是不斷修補被病毒突破的防線薄弱點。」

不過,張文宏同時指出,「找到這些『點』並不意味着之後我們就可以完全避免被突破,還是有可能發生。因爲在全球疫情的大背景下,我們做不到絕對的隔離。如果要做到絕對隔離,我們就不能跟世界上所有的國家來往,不允許國家之間的交流,在經濟全球化的當下,這明顯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呼籲大家,不要覺得廣州疫情是個出乎意料的突發事件。相反,我們要做好常態化疫情防控工作,以一種更加謹慎的平常心來看待這次疫情。

「中國以前的幾次疫情怎麼防控,這次自然怎麼去防控,以前怎麼取得成功,這次照樣也會取得成功。廣州整體上的醫療資源非常充沛,我們對疫情防控成功是有非常大的信心的。」

此前,中國的六安、鱍魚圈、石家莊、上海、北京等城市都曾發生過散發疫情,而每次我們都能在短時間內達到清零的最終結果

對此,張文宏說:「中國一直採取堅決清零的策略,在實現和全世界互動之前,一般來說會一直維持這個策略。」

隨着疫苗接種的普及率越來越高,疫情蔓延的機會就會越來越小,我們國家應對輸入性疫情的能力也會越來越強。

「現在,各個省份、各個城市都在不斷總結自己的經驗。不出意外,廣州這次的疫情會給全國帶來很多寶貴的教訓、經驗,以及新的想法。我們要善於從中看到積極的一面,不斷學會怎麼跟病毒作鬥爭。」

「不是你今天打了疫苗,明天就能起效」

作爲專家,張文宏長期從事感染病相關的臨牀研究

他說:「新冠病毒作爲RNA病毒,在傳播過程中是一定會發生變異的。比如說,如果疫情不能有效得到控制,病毒的傳播速度勢必會逐漸加快,直至自然感染中逐漸建立的羣體免疫與病毒感染達成平衡,但是人類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病毒在傳播中不斷出現變異是常態,但並不代表我們不具備防控變異病毒的能力,」張文宏以這次廣東疫情爲例解釋道,最近廣東省的確診數基本上每天都是10例以下。從這一點來看,我覺得防控已經起效果了,我們已經非常有效的把病毒傳播的R0值控制到很低。經過幾個潛伏期之後,病毒自然就被防控住了。

R0值爲基本傳染數(Basic Reproduction Number),意味着在沒有外力介入,同時所有人都沒有免疫力的情況下,一個感染者會把疾病傳染給其他多少個人的平均值。R0值越大代表着傳染病越難控制。

「如果廣東的確診人數第一天是10例,第二天20例,第三天30例,甚至60例、100例,這樣的數據就代表着防控沒有起到有效的阻斷效果。」張文宏說。

針對大家所擔心的變異毒株,他指出了這些變異病毒株的幾個特點:首先是傳播速度比較快,再是病情比較重,還有就是可能引起疫苗的逃逸。

他說:「關於這些,全球科學家世衛組織的學術平臺上進行了討論,並把這些毒株分成兩類:值得關注的新冠突變病毒株(VOC)和待觀察突變株(VOI)。」

觀察者網查詢發現,截至5月31日,世衛組織公佈了10種值得關注的新冠突變病毒株(VOC)和待觀察突變株(VOI)。世衛組織將使用希臘字母alpha、beta、gamma等來標識這些重要的新冠突變病毒株。

張文宏說:「VOC是需要引起我們極大重視的變異毒株,具有一定的臨牀意義,印度暴發大流行的變異株就是這類毒株。而VOI是需要引起我們關注的病毒株,不過這些病毒株短期內不見得會產生非常厲害的傳播結果。」

「但是今天我們有一個好消息,目前疫苗對於這些變異株仍然具有較好的保護作用。雖然在體外的實驗當中,你會看到抗體跟病毒的結合力有所下降,但是這些下降不足以逃避抗體的保護作用。」

他說,由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疫苗越普及,當地出現疫情蔓延的風險就越低。而這個結論在那些疫苗接種比較普遍的國家中已經得到了印證。

印度首次被發現的突變株蔓延是全世界範圍內的,並不是僅僅這次在中國廣州。印度疫情發生之後,有很多病毒攜帶者從印度去到不同的國家和地區,導致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曾檢測到這個變異株。

「但是,一些疫苗打得比較好的國家,像以色列,並沒有因爲印度株的反流而出疫情蔓延。」

張文宏拿美國舉了個例子:「現在美國允許10個人一起吃飯,打過疫苗之後可以到球場線下看球。NBA球賽現場有2萬觀衆,而且可以不戴口罩。這樣看來,美國對自己的免疫屏障還是非常信任的,並且也確實沒因爲變異株的流行而造成病毒逃逸突破。」

所以,這次廣州的疫情也給大家一個很好的提醒:「我們所面臨的風險是切切實實的,我們得趕緊接種疫苗,不接種疫苗將來可能真的會吃虧。」

他坦言:「當然,我們希望通過各種防控措施讓病毒不要輸入進來,但畢竟是人,百密一疏。今天廣州碰到了,未來我們其他地方可能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真的很難講,哪一天這樣的疫情會在你生活的城市出現。」

廣州疫情發生之後,市民接種疫苗預約量急劇上升,不少人着急地跑到現場去排隊接種。有網友曾感嘆:「以前我對疫苗愛搭不理,現在我高攀不起。」

對於這種疫情發生之後的疫苗接種,張文宏科普道,「這在臨牀上叫做疫苗的緊急接種。但是我們要知道,不是你今天打了疫苗,明天就能起效,接種過疫苗以後,體內產生抗體是需要時間的。一般來說,一個疫苗的保護作用是在第二針接種以後的兩週達到最高水平。」

「雖然疫苗接種不代表馬上起效,但是緊急接種還是很有價值的,因爲病毒傳播也不是一天兩天就會完成,它也有個過程。所以在疫情得到初步控制後,我們通過接種疫苗來獲得免疫的整體時間,會跟病毒的傳播時間進行賽跑。如果我們接種疫苗的速度比病毒傳播的更快,我們構築的免疫屏障更廣,那麼病毒的傳播速度就跟不上,我們就能跑贏。」

然而,在疫情出現大蔓延時,有時爲了同時實施公共衛生措施,有關部門會希望大家不要聚集,會延後接種疫苗。

所以,張文宏指出:「在篩查全部結束後,疫情初步得到了控制,再繼續疫苗的接種,我覺得意義會比較大,這樣可以避免因爲接種疫苗時人羣聚集的風險。」

之前,因爲要開展大規模核酸檢測,廣州暫停了對於個人新冠疫苗的預約和社會接種。廣州市疾控中心副主任張周斌7日在疫情防控新聞發佈會上稱,從6月6日下午開始,廣州已經開放了針對新冠疫苗第二針的專屬預約通道,對於非封閉封控管理區域內的市民,符合條件的,就可以開展預約接入。

我們和新冠病毒之間,是一場「持久戰」

所以,人類和新冠病毒會是一種什麼關係,它們是會被消滅還是和我們長期共存?

「如果我們做到100%隔離,是可以徹底消滅的,」張文宏說,今天,中國可以說是徹底消滅了這個病毒,我們可以看到今天在中國發生的疫情都是從境外傳入的。但是,中國可以做到清零,不代表世界上所有國家都能做到。只要其他地方清不了零,那麼這個病毒就會在世界上一直傳播,流轉。在沒有普遍接種疫苗的時代,隨着感染的人羣越來越多,會逐漸建立免疫屏障,疫情自然也會下來,但是需要很長的時間,甚至長到數十年。

他補充道:「新冠病毒是急性病毒,急性病毒在人體裡活不了很久。今天我們瞭解到,很多人兩個月、三個月都還有病毒攜帶,但很少發現有攜帶半年以上的。」

既然急性病毒自己不能活很久,那爲什麼現在世界上充滿了新冠病毒?

「因爲它會想辦法繁衍,在死之前傳播給下一個人,這樣它就越來越多了,」張文宏解釋道,我們要讓這樣一個急性病毒死,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它繁衍,得切斷它全部的傳播途徑,把病毒給「悶死」。

所謂「悶死」就是說,讓病毒在傳播期限裡失去傳給下一個病人的機會,這樣它的傳播鏈就被我們斷掉了。

「而這麼做就意味着某個地方要隔離,不能流動,要連着幾個星期全部陰性以後才能重啓。所以,這也是中國可以剿滅這個病毒而其他地方不行的關鍵,因爲現在我們國家的城市管理能力可以讓某個地方停擺一個月,大家在有限的空間內活動,同時保證充足的醫療、充足的商業、充足的供給。我們可以線上辦公、線上讀書,可以讓社區像日常一樣很好地運行。」

張文宏說,從原則上講,目前爲止,只有中國可以做到消滅新冠病毒。其他地方的社區管理、城市管理可能達不到這個水平,那麼就不能做到清零,因此這個病毒就會一直在地球上存在。

至今,全世界真正達到清零的只有一個病毒——天花病毒。當時是怎麼做到的呢?

張文宏解釋道:「首先全世界每個人都去打疫苗。第二,天花疫苗打過一針之後可以永久保護。」

「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看新冠病毒,實現人人打疫苗現在還做不到。另外,它給大家提示的特點就是,打了疫苗可能也無法實現永久保護。生過天花的人不會再生天花,但是今天我們發現,生過新冠的人會再生新冠,這就意味着你提供的免疫不是永久的。」

他補充說:「所以,如果不能在一定的時間內,讓全人類都打一遍新冠疫苗,把R0值控到很低的水平,那麼新冠病毒就不能被剿滅。這些特徵告訴我們,這是個常駐病毒,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全球性的疫情一直會存在。」

未來,「我們會進入和新冠病毒之間的『持久戰』,持久戰必須有持久戰的策略。1938年抗日戰爭期間毛澤東寫過《論持久戰》,今年是建黨100週年,我覺得大家應該回過頭來,再去看一看這段歷史。」

他指出,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時時刻刻考慮應該怎樣與這樣一個常駐病毒作鬥爭,每次出現疫情之後我們的反應策略應該是怎樣的。

「我相信國家一直在考慮,也希望廣大老百姓能夠和國家疾控專家、醫療專家,在這個問題上不斷達成共識,一起把這個事情給做好。控制新冠,一定離不開黨和政府的領導,醫療專家與科技的力量,以及廣大民衆的配合。」

「打開國門後,我們得做好自己周圍有病例的心理準備」

隨着國際上疫苗的廣泛接種,一些疫苗接種比較好的國家,像美國、英國、以色列等,會在今年下半年有條件地打開國門,恢復往來。

在這種情況下,張文宏認爲:「我們也不得不爲逐步達到開放做準備,這個條件就是通過接種疫苗建立有效的免疫屏障。」

據科學家們之前估計,國家要達到羣體免疫的狀態(即病毒不易通過人傳人傳播),民衆疫苗接種率需達70%-85%。而截至目前,有近60%以色列公民已接種新冠疫苗,大約80%的以色列成年人完成了疫苗接種。

「中國一定達得到的,」張文宏說,「我們的黨和國家在疫情防控當中有這麼強的領導力,我們老百姓配合的這麼好,我們沒有任何理由說中國達不到80%的接種率,這個沒有問題。」

但是,之前我國的疫苗接種沒有覆蓋到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只要兒童的疫苗最終沒有接種,我們還不好講可以建立非常有效的免疫屏障。」他補充道。

不過,在我們的採訪結束之後,科興疫苗公佈了一個好消息。

科興控股生物技術有限公司董事長尹衛東說:「科興中維有一個叫未成年人羣的臨牀研究,在今年年初就已經啓動,目前已經完成了一期臨牀和二期臨牀,有數百人臨牀研究表明,兒童組(3歲-17歲)接種疫苗之後,它的安全性是良好的,和18歲的成人組是一樣的安全。同時,抗體水平也和成年人是一樣的。」

6月6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科研攻關組疫苗研發專班相關負責人表示,國家已經批准新冠疫苗緊急使用的年齡範圍擴大到3歲以上。

打疫苗是通過每一個人伸出胳膊,來建立免疫屏障,但是建立免疫屏障和免疫屏障完全建成,是兩個概念。

張文宏表示:「很難說,我們能建立100%的免疫屏障,但是我們可以建70%、80%,因爲這樣我們就足以把這次大流行或是將來疫情實施有效的管控,將疫情降到非常低的級別,接近流感,甚至比流感還低的水平。」

「我們不能杜絕疾病在自己國家的發生,但是可以避免掉大流行,並且留出足夠的時間在出現疫情後應對。」

作爲上海市新冠肺炎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張文宏一直奮戰在疫情防控的第一線。

他說:「前段時間上海出現疫情的時候,我們爲了追趕病毒都不能睡覺。將來,我們的城市如果絕大多數人都接種過疫苗了,這個時候就算病毒來了,它的傳播速度也會變慢。比如說,我要通過你把病毒傳給你的同事,但是你已經打過疫苗了,我要傳給他們就很難。這麼一來,病毒的傳播時間就延長了。這時候,我們疾控專家們就可以精準、淡定、從容地把疫情控制掉。」

所以,打疫苗不是說中國要滅絕新冠病毒,現在是滅絕不了的,特別隨着世界的開放,會越來越困難。但是今天因爲疫苗的普遍接種,使得我們有足夠的能力來應對疫情。

張文宏指出:「疫苗只是疫情控制當中的一個環節,另一個環節是,我們要建立非常強大的公共衛生體系。一旦有病人進來,我們的醫院體系、社區體系、疾控體系等各個體系要迅速響應。這樣才能在疫苗防控的基礎上,迅速地把新冠病毒關在籠子裡。而且,這些工作要變爲常態化,直到我們整體的免疫屏障建立。」

但他也直言,即使我們快速地把全國疫苗接種率提高到70%以上,要打開國門也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我們現在跟國外之間最大的差別是,我們的國民還不習慣自己周邊有病例。所以,將來我們打開國門的時候,大家得逐漸接受周圍會有病例,這些病例只要是完全可控,不產生進一步的傳播就沒問題。」

「無論是以色列還是美國、英國,這些國家到現在每天還是有病例,他們已經習慣了,所以開放之後多幾例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他們的醫療資源能夠承受就可以。比如說,日本今天進來了1萬人,都是打過疫苗的,可能有1個或者2個甚至於10個是攜帶病毒的。但是你看看日本這兩天的單日新增確診,都是幾千例。這種情況下,他們對未來每天出現幾例甚至幾十例,都會沒有感覺。」

「所以將來一些國家的疫苗打到一定程度之後,他們就會開放,就會允許別的國家打過疫苗的人進入。但是,反之,充分接種疫苗的國家不一定能夠獲得別國的對等開放,這取決於對方國家的免疫屏障建立的怎麼樣,」張文宏說,「將來我們是否允許其他國家的人進來,不取決於別人,而是取決於我們自己國家的免疫屏障有沒有建立,建立到什麼程度,這纔是關鍵。」

「到時候我們打開國門,一定是一個逐漸的過程,先是有條件的開放,然後逐步實現全面開放。我覺得,我們也不用很着急,大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免疫屏障逐漸建立的越來越好,開放程度也會越來越高。」

明年春天,我們或許可以背起行囊,出去走走

目前,在我們自己的免疫屏障沒有初步建立的情況下,其他國家、尤其是周邊國家對我們的影響「就沒變過,一直是這樣。去年怎麼樣,今年還是怎麼樣,風險一直很高。」

張文宏認爲,從這些國家的疫情防控當中,我們可以總結出的經驗教訓就是,在疫情早期如果採取非常強大的公共衛生措施,我們就有可能把疫情控制得非常好。但是如果早期不採取非常強大的公共衛生措施,一旦疫情蔓延,控制就會非常的艱難,整個國家可能會持續性地處於緊張狀態之中。

「無論是日本、韓國,還是前陣子剛剛疫情大爆發的印度等國家和地區,他們在疫情早期都沒有采取徹底的隔離措施,所以他們一直有病例,他們的工作生活可能會繼續維持,但是就是達不到像中國現在這樣的自由度。」

「所以這就是一個平衡,」他說,「你是前面犧牲一定的自由度來獲得現在的完全自由,還是像他們那樣,持續維持一個不完全停擺的生活狀態,但是生活不怎麼正常。」

中國通過隔離,在很短的時間裡控制住了疫情,但是其他國家蔓延了。

張文宏說:「蔓延之後,他們事實上很難做到像中國這樣迅速清零。清零對於國家的治理能力是很大的挑戰,所以很多人一開始就沒有這麼想過,他們都是採取部分控制措施,讓生活能夠繼續運轉。」

「現在大多數國家都在等疫苗,希望能夠熬到今年的下半年。那時候,國際疫苗的供應就會比較充裕。等到世界主要的疫苗生產國,中國、美國、英國這些國家都接種的差不多了,疫苗就會開始全方位的供應全世界。」

他補充道:「所以,明年纔是全世界新冠疫苗接種最熱火朝天的一年。今年他們都在忍耐,在寒冬裡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拚命維持着基本生存,就爲了等疫苗。」

張文宏認爲,依靠疫苗來獲得自由是全世界的常態。未來我們會和這些國家走到一起,最終攜手完成全世界所有人的疫苗免疫。

所以,他曾經講過,「到了明年2022年的春天,我們或許可以背起行囊,出去走一走。但是走一走的前提是,你自己接種過疫苗,然後去那些疫苗接種得非常好並且疫情控制很好的國家走走。到後年,全世界可能會逐漸的開放,但這個一定離不開疫苗發揮作用。」

東京奧運會和北京冬奧會該咋開?

2022年的春天還遠,如今不少人可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7月底的東京奧運會還開嗎?怎麼開?

儘管許多日本民衆始終表示反對,但是東京奧組委仍然堅持要如期舉行這場被疫情推遲了一年的體育盛會。

「這要看當時日本的疫情情況和他們準備採取什麼樣的防控級別,」張文宏說,「最高的防控級別就是全閉環,沒有觀衆,全部靠視頻。如果採取全閉環,那麼對整個日本的疫情防控就會影響很小,對世界的疫情防控也不會有大的影響,就不需要有太多的擔心了。」

「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奧運會內部的管控,因爲可能會有人攜帶病毒進入奧運村,在內部出現蔓延,從而造成運動員的感染,然後使某些比賽不能正常進行。這會對他們內部的管控提出非常高的要求。」

但是,張文宏同時提到了另一種可能,「如果他們是準備部分閉環的做法,那風險就會增大。」

「比如說,運動員進入日本14天之後,如果核酸檢測陰性,他們可能會被允許跟外面的人交流。裡面的人只要出來,這些交流就會增加感染的風險,造成很大問題。」

東京奧運會之後,2022年2月北京也將迎來冬奧會。屆時,中國又該採取什麼策略,張文宏也給出了他的看法。

「我想,整體上應該要把疫情防控放在第一位,同時保證賽事的正常進行。另外,我們要充分運用好閉環的管理優勢,中國在管理方面是非常注重細節的。這些都做好了以後,我們冬奧會的勝利召開是必然的。」

但是,是否會達到直接向社會開放,讓所有的運動員都跑到外面去,「這個問題我現在還很難回答你。大概率,中國對疫情防控還是會更加積極,因爲我們是一個沒有病例的國家,我們會比較謹慎,冬奧會應該會很好地應用閉環的防疫管理策略。」

新冠疫苗接種之後管多久?啥時候再接種?

隨着全國各地疫苗接種的不斷推進,關於疫苗大家有了越來越多的疑問。之前很多人在討論不同疫苗的混合接種,這樣做的效果怎麼樣,我們是否需要混合接種?

對此,張文宏表示:「一切都在研究當中。我們目前在預判,是同樣的疫苗打三針更好,還是比如說,滅活疫苗打兩針,後面再打一針核酸疫苗,或者打一個重組蛋白疫苗或是腺病毒載體疫苗更好,這些都還在探索當中。」

「中國現在對混合接種不是非常迫切,在未來半年左右的時間裡,研究結果會被不斷髮表,給我們一個非常好的指引,所以大家不用着急。」

還有不少人困惑:我打了疫苗可以管多久,半年或者一年之後是否需要再接種?對已經接種且到了有效期臨界點的接種者,需不需要做抗體的定期檢查?

張文宏從科學的角度解釋道:「原則上,現在我們不需要去醫院進行抗體檢測,因爲要判斷一個疫苗是不是還具有保護率,抗體檢測是不完備的,我們要測綜合抗體。但是,現在所有的醫院都不能測綜合抗體。同時,疫苗的保護率還和免疫記憶有關係,而現在所有的醫院都還不能常規測疫苗的免疫記憶。」

「對於疫苗的保護時間,我們按自然感染來講,現在一年以內,它的保護率自然感染可以達到80%。我認爲是不錯的。」

至於疫苗的保護在一年以後是不是能夠同樣有效?「我們中國不需要太着急,因爲世界上很多國家的疫苗接種比我們早,疫情比我們猛。當發生比較多的疫苗接種後感染時,就會提示該疫苗保護的持久性。」

「這個時間點就是我們加強接種疫苗的一個非常好的時間節點,所以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來等待科學家們對保護率的研究結果。」

「這個研究結果出來以後,我們就可以從容地制定免疫策略。將來,我們可能在接種一年或者兩年之後進行加強接種,到底是接種同一種疫苗還是不同的疫苗,現在都在研究,」張文宏強調,中國也要加強這方面的研究,來應對未來免疫平臺建立的挑戰。

對於打進體內的疫苗,大家最擔心的非副作用莫屬。之前,英國的阿斯利康疫苗在接種之後出現導致血栓的風險,歐洲很多國家因此暫停或部分暫停了該疫苗的使用。

對此,張文宏解釋稱:「阿斯利康疫苗在心血管疾病的老年人當中確實發生過幾例血栓的形成,但是這種血栓的形成是不是跟疫苗有絕對的關係,英國的科學家也在分析,他們最終會給出答案。中國在短期內也不會進口這種疫苗,所以大家不必擔心。」

他同時指出:「現在幾種疫苗的安全性都在標準範圍之內,根據目前的數據來看,接種疫苗的獲益遠遠大於不良反應。」

「現在中國的滅活疫苗在全球範圍內已經打了6億劑,西方國家的mRNA疫苗在國際上也打了幾億劑了,光是這兩種加起來可能就有接近10億劑的接種。我們對不良反應其實很清楚,無論是滅活疫苗還是mRNA疫苗,不良反應的發生率都非常低,很多時候還會出現耦合。」

耦合的意思是,一個人本來正好要生病了,這時候他打了疫苗,就以爲是疫苗打出來的,這種情況就會導致一些人對疫苗的不信任。

「這個問題也是由來已久」,張文宏說,「比如說,我們打了10億劑疫苗,裡面有些人就是不打疫苗,第二天也可能會生病,所以這個時候就要有效地把這些耦合的情況和疫苗的不良反應區分開。」

中國的mRNA疫苗爲何走在滅活和腺病毒載體疫苗之後?

中國目前已有3款滅活疫苗、1款腺病毒載體疫苗獲附條件上市,1款重組蛋白疫苗獲得緊急使用批准。但是,至今爲止,國產mRNA疫苗尚未被推出。

這時候,有些網友開始發問,爲什麼西方的疫苗大公司大都選擇並推出了mRNA疫苗,我們的mRNA疫苗怎麼樣了,爲什麼這麼慢?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我們一定會有mRNA疫苗,」張文宏斬釘截鐵地說,中國國產的幾個mRNA疫苗都已經進入一期、二期臨牀試驗,現在在海外已經在做或者準備做三期臨牀研究。「我想,明年這些疫苗都會紛紛上市的。」

至於國產mRNA疫苗爲何走在了滅活和腺病毒載體等疫苗之後,他解釋道:「我們研發疫苗,首先要保證把事情做成。滅活疫苗的技術在中國非常成熟,療效也非常可靠,短期內可以很快擴大產能,而且不良反應可控,所以中國自然會率先推出這種疫苗。國外選什麼技術路線有國外的考慮,比如說,他們覺得自己國家的mRNA平臺比較成熟,造起來比較方便,用核酸誘導的抗體水平也很高,他們就會認爲這個更適合他們。」

「但是,我們的滅活疫苗和腺病毒載體疫苗等先出來,不代表我們不具備研發mRNA疫苗的能力。就像吃飯一樣,第一步我們會先保證大家先吃上飯,而且吃得滿意。有了這個基礎,我們再來考慮是不是大家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張文宏強調:「現在中國的mRNA疫苗已經全線展開,在這一點上大家不需要有過多的解讀。在一個時間點上,我們選擇什麼樣的疫苗對我們的國家更有利、更安全、更可靠、更能保證供應、成本更低等等,這些都是會被全面考慮到的。」

所以,正如張教授所說,大家所擔心的國家和科學家們都會考慮到。我們如今要做的就是,不要吃虧,趕緊預約打疫苗!中國免疫屏障的建立、國門的打開,離不開每個人伸出胳膊的努力。

(本文來源觀察者網,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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