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亮／杜特蒂親中棄美、「外交變臉」的路能走多遠
▲習近平與到訪的杜特蒂舉行會談，中國也對菲律賓利多大放送。（圖／翻攝自新華網）
文／郭正亮
美國東南亞最久的盟友菲律賓，總統杜特蒂訪華演出一面倒。他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演說，直批美國人「很高調、很沒文化」、「看不到美國的實幹」、「跟美國人栓在一起，菲律賓從來沒有得到任何益處」。結論說「美國已經輸了。我將會繼續向中國靠攏，從思想上向中俄雙方靠攏」，甚至還高調宣佈「脫離與美國的聯繫，包括軍事、經濟上的脫離」。北京聽到杜特蒂把反美親中說到如此直白，當然是一片掌聲。
杜特蒂抱怨美國，並非無的放矢。2014年菲律賓對外貿易，第一大夥伴是日本，貿易額186.7億美元；美國是菲最大盟邦，貿易額卻只排第三（164.9億美元），落後排名第二（176.5億美元）、與菲爆發南海衝突的中國。
對菲投資也是如此。美國大多屬於短期股市投機，並非長期直接投資（FDI）。2015年菲律賓前三名投資來源國，依序爲荷蘭（33.7%）、日本（22.3%）、南韓（9.4%），美國對菲投資佔比竟然不到5%！
也難怪杜特蒂抨擊「看不到美國的實幹」，認爲美國只關心美軍基地，只想把菲律賓當做美中對抗的工具。杜特蒂抱怨說：「美國只給了兩架飛機，且機翼下未裝導彈和火箭，我們面前卻有3000架中國解放軍戰機」！他憤怒表示：「這根本就是讓菲律賓送死的完美機會」！
菲美衝突的另一導火線，無疑是杜特蒂的激進反毒運動。執政百日，菲律賓已有將近3000人在反毒運動死亡，多達26000人被捕，美國不斷抨擊杜特蒂「違反人權」。杜特蒂認爲，菲律賓已陷入崩潰邊緣，全國4萬2000多個鄉鎮，竟有超過1萬個飽受毒品之苦，馬尼拉甚至有92%區域存在毒品犯罪！杜特蒂認爲自己正在搶救菲律賓，美國卻只會說些風涼話！他忍不住反擊美國說：「你們爲了處理都市黑人犯罪問題，不也一樣『違反人權』」？
相對於美國抨擊杜特蒂，中國不但表態協助反毒，還透過中國世紀金源集團董事主席黃如論出資，將馬尼拉附近一座佔地7.5萬公頃的軍營，改建成容納1萬張牀位的戒毒中心。對比美國的人權空談，中國對菲律賓反毒如此「實幹」和「給好處」，杜特蒂自然感念在心。
杜特蒂宣佈「脫離與美國聯繫」、「繼續向中國靠攏」，果然得到豐富回報：不但簽署了總值135億美元協議，還帶回經貿、投資、產能、農業、新聞、質檢、旅遊、禁毒、金融、海警、基礎建設等13個雙邊合作文件。中菲兩國突然走出7月12日的南海仲裁對決，中國也突然從菲律賓的最大威脅變成最大貴人。
▲杜特蒂：我將會繼續向中國靠攏，從思想上向中俄雙方靠攏。（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眼看杜特蒂演出「親中反美」變臉秀，美國心裡當然不是滋味，但因爲11月8日大選在即，任期不多的歐巴馬也不好出手，只在10月21日杜特蒂北京演說當天，突然派出迪凱特號驅逐艦巡航西沙海域，一方面凸顯美中南海對抗並未結束，一方面展現美國的軍事肌肉。
但美國作爲全球老大，豈容杜特蒂突然撒野打臉？如果杜特蒂可以突然變臉，還能全身而退，萬一南韓、新加坡等其他盟邦也有樣學樣倒向北京，美國的重返亞洲佈局豈不面臨瓦解？
爲了凸顯領導威望，美國在新總統上任之後，必然對杜特蒂做出反擊。儘管杜特蒂目前民調超過八成，但作爲首位出身南部民答那峩貧困區的總統，2016年大選只得到39%選票，並未得到北部呂宋島的傳統菁英支持。尤其是與美國關係密切的菲律賓軍方，未來更可能成爲反制杜特蒂的主力。
畢竟，菲律賓1986年以來發生過兩次推翻政府行動，背後都有美國中情局介入。在杜特蒂標舉「親中反美」之後，菲律賓目前已經充滿政變傳聞，如果反美局勢繼續惡化，美國不排除策動政變推翻杜特蒂，由屬於前總統阿奎諾陣營的副總統羅貝多接任。
杜特蒂對政變也有所聞，特別對駐菲南的美國特種部隊下逐客令，甚至還結束與美軍的南海聯合巡邏。但杜特蒂先發制人，能否嚇阻美國結合菲律賓軍方做出反擊，恐怕不無疑問。
即使美國不訴諸政變，對杜特蒂仍有不少經濟制裁手段。8月傳出杜特蒂可能首訪中國之後，美媒就開始把杜特蒂反毒運動連結到「衝擊法治」、「造成政局不確定」，外資開始從菲律賓股市流出，8月外資贖回高達2.48億美元，出現4個月以來最大流出。
此外，菲律賓披索也跟進貶值，從9月初到10月18日杜特蒂訪華當天，已經貶值4%。這些金融報復手段，對美國只是牛刀小試而已，如果杜特蒂還繼續執迷不悟，美國還可動用信評機構降低菲律賓主權評等，激發進一步金融動盪。
事實上，菲律賓傳統菁英也開始跟進美國對杜特蒂做出反擊。例如前外交部長、代表菲律賓提出南海仲裁案的羅薩里歐，就批評杜特蒂「親中反美」是一個「國家悲劇」，菲律賓前總統羅慕斯也批評杜特蒂不應辱罵美國總統歐巴馬。這些來自傳統菁英的反彈，菲律賓軍方的不安，美國金融界的威脅做空，中情局的蠢蠢欲動，都可以讓杜特蒂的外交變臉後繼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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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正亮，立法委員及專欄作家。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