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秋呼輪／14歲的愛，以及慌張和失措

文／京秋呼輪

2008年，決定開始收集「別人的情書」，並且寫這些情書的故事。

我稱爲這個計劃爲：〈沒有被遺忘的情書〉；開始動工後，我並沒有任何時間表或者真正的計劃徵尋情書的方法，就是告訴朋友這個計劃，期待身邊有人有情書願意提供給我，並大方地談他們的故事……我知道應該不會有太多人還把情書留在身邊，但也因爲這樣，我覺得，把情書留在身邊的人，又願意提供給別人，還願意講這些情書背後故事的朋友，應該對於這段感情，都已經釋懷了，又或者這段感情有好的結果……

人雖活在當下，但對於「過去」，或多或少，還是存在着執着、矛盾、還有一些複雜的情緒，有些一開始提供給情書，會大方地談論自己情史，但是當我開始研究這些情書背後的故事，或者進行到較深入的採訪時，卻常常接到這樣的電話或者簡訊：

「我的情史不值一提，不要寫我好嗎？」

「你不要寫我的情書好嗎？可以請你寫我的家書嗎？」

「那個……我老公發現了，可以不要寫嗎？」

這樣的事在這個計劃裡，常常發生，有朋友笑我，你如果寫的是〈沒有被遺忘的A書〉，應該很快就能寫成一本書了；但是，這些事並不讓人挫折，常常被人莫名其妙信任，讓我在收集這些情書的過程中倍感溫暖。

像是2008年，我收集到來自朋友L，在國中時期收到的情書；那也是當我正開啓──〈沒有被遺忘的情書〉計劃時候，收到的第一封情書；當時我正計劃要離開一份雜誌編輯的工作崗位，也對一些朋友透露了這個寫作計劃，這位朋友（估且稱他是L）和我同公司，在我們尚未變成同事前，早透過網路認識了一些時間，但嚴格說來我們還是半生不熟……但他還是把那封他在國中時期收到的情書交給我了，並也不是不在乎，並也不是急着想把那封情書脫手；現在想起來，其實人的信任可以不用累積，原來也能這麼直率和直接。

但是，這封來自於L的情書，也是在3年後，被我發現了更多的秘密……

L，直至目前，還是個保持着大男孩的靈魂和「身體」的男人：外表乾淨，眼睛細的東方，現實生活裡話不多；但打開電腦，登上了網路，卻又是另一個版本；他一樣話不多，但總有他風格的幽默感。當我問他爲何保留住這封情書時，他回答說：「帶有感情的物品我比較會留下來（然後等着被捉包）哈哈。」

剛收到這封L的情書時，覺得「好純情」啊！L說，收到這封情書時，他14歲；寫信給L的那個女孩，是同校同學；她選了一張很可愛的信紙，一面印着印了兩隻在草地上吐着舌頭的可愛瑪爾濟斯，另一面點綴着幾朵單色碎花，還有手寫英文字體的「Forever Wishes」綴尾；女孩在她密密麻麻整齊排列的字跡中，還刻意用紅色筆寫了一排斜字，那斜字是：【我永遠愛你】。

14歲的時候大概連什麼是愛情都不太能搞懂，所以會出現許多「既甜蜜又失控」的字眼；像是「我當然願意永遠都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捨不得你」；然後也有「我想死」、「我向你發誓以後在也不亂想」亂套的陳述……14歲的女孩對愛情還是有所顧慮，她會說：「……到了高中你就會追別的女孩，或許不會，到以後的事很難說吔！」、「我知道我每天下午都打電話給你，讓你覺得很煩，對不對？……」當然，愛情也會有一些規定，像是：「……我有心事，一定告訴你，不過你有心事也要告訴我，才行。」、「……今天下午我會打電話給你，你可要在電話旁等我的電話。」

短短的一封信，讓我想像起他們在校園的樣子，揹着沈重書包悄悄經過對方身邊，不經意交換眼神；回想起學生生涯，還真是苦悶，不管是真的偷偷談起了小戀愛，還是幻想了個對象暗自私春，還是悶頭苦讀，但止不住偷窺那校園美少年美少女的慾望……愛情，在那個時代被升學主義咒成了毒藥，既沈重卻又太甜美，那模樣讓誰都想要偷點這藥來昇天！（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