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過年帶來“新民俗” 未來的年還可以怎麼過

剛剛過去的牛年春節,很多人都響應“就地過年”倡議,沒有返回老家。在新聞報道里,機場、火車站汽車站略顯冷清旅客人數完全無法與往年春運相提並論。統計數據也顯示,2021年2月1日至7日,全國遷徙規模相比2020年和2019年農曆同期均大幅下降,春運的客流量也比前幾年大幅下降。

春運冷清的另一面,是大中城市裡的新年異常熱鬧。京滬等城市以往過年狀如“空城”,但今年春節期間,公園、遊樂場餐館到處都客流如雲,春節檔電影票房更是創下新紀錄。就地過年也催生一些新民俗,比如“網購式拜年”“抱團過年”“搭夥過年”“本地深度遊”等。

疫情是一個偶然性因素,但春運式微卻可視爲某種歷史性必然。一個偶然性因素,把一種歷史性的必然遠景,突然就擺在了人們面前:隨着城市化加速和深化,越來越多人將紮根城市,哪怕是過年,或許也不必再舟車勞頓,返回遙遠故鄉

春運主力軍是進城務工人員和“初代移民”(從農村或中小城市遷徙到大中城市工作生活的第一代人)。他們在農村或中小城市出生成長,對那片土地和鄉民深懷感情。每到年底,心裡一份情感羈絆越發割捨不下。況且,他們的父母或者子女還留守在老家,“回家過年”的召喚深情而熱切,哪怕穿越千山萬水,他們都要回到父母子女身邊。

然而,這樣一代人畢竟屬於歷史範疇。隨着城市落戶政策逐步放開,更多進城務工人員家庭將紮根城市,留守兒童有望逐漸成爲歷史。隨着父母一代漸次亡故,“初代移民”與農村老家之間的情感紐帶也會淡化。到了“初代移民”的子女一代,老家變成了“祖籍”,“尋根問祖”熱情難再。更進一步說,在經濟發展階段,越來越多人口聚集在大中城市生活,農村人口占比則持續降低,這在全球範圍內都是一種規律性的趨勢。

城鄉人口結構的變化呼喚傳統年俗的文化轉型。舊有年俗,說到底屬於鄉土中國的範疇。所以農村的年味比城市濃烈,越是鄉土氣息濃重的地區,年味就越濃烈。傳統春節是家的節日,血緣親緣得以重申強化,“家”超越名詞意義,成爲深刻的生命體驗。傳統春節還是時間的節日。在農耕文明時代,萬物蕭瑟冰封雪飄的寒冬走到盡頭,孕育萬物的春天重臨大地,這樣的時刻值得歡慶。大中城市更加現代化的社會形態和文明形態,迥然有別於鄉土中國。家和時間,在城市生活裡都發生了變化:大家庭衰落,核心家庭崛起,親屬關係疏離淡漠;城市工作生活的時間節奏,也甚少受到大自然物候影響。傳統年俗,似乎已經無以附麗

進城之後,年怎麼過?這恐怕是未來二三十年,在充分城市化進程中,需要不斷探索實踐、總結提煉的問題。今年就地過年的人們提前開始了這種探索。“網購式拜年”可以視爲傳統送禮拜年習俗網絡版異地版,“抱團過年”“搭夥過年”則像在陌生人社會、非血緣非親緣社會裡,對於家庭團聚的一種替代。它們既具備傳統年俗的基因,又蘊含了新技術、新經濟、新型人際關係和生活方式的元素。當然,這種探索遠未成熟,更遠未定型。

在現代社會裡如何傳承、揚棄傳統文化?這是今天需要解答的一個整體性問題。年俗是傳統文化的集大成者,因此年俗的傳承和揚棄,成爲問題的焦點所在。也許現在還很難給出答案,畢竟事關移風易俗,需要長期的探索創新、羣衆實踐、經驗積累、總結提煉乃至理論建構。但在此過程中可以明確一點,那就是應該保持文化的自信和文化的自覺。(作者:封壽炎,系媒體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