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難的迷霧爲何難勘破

向長河（國際問題學者）

5月19日下午，伊朗總統萊希所乘直升機在伊西北部東阿塞拜疆省“硬着陸”的消息震驚世界。第二天，不幸的消息傳來，萊希乘坐的直升機殘骸已找到，包括萊希、伊朗外長、東阿塞拜疆省省長在內的機上人員全部遇難。

按常理，國家領導人的出行安保是最高級別，在本國領空發生空難多少讓人覺得蹊蹺。是意外事故，還是其中藏有陰謀？人們心中多少都有疑問。更何況，總統機隊由三架直升機組成，相同條件下，唯一出事的竟是保障級別最高的總統座機。

從目前傳出的信息看，出意外的可能性更大。空難事發地在山區，地形複雜，當時天氣惡劣、多霧寒冷、能見度低。伊朗武裝部隊總參謀部23日公佈了第一份事故報告，提供了三方面的關鍵信息，基本佐證了這一傾向。其一，直升機是在按預定路線飛行時墜毀的，飛機並沒有偏離航向；其二，直升機在山區墜毀後起火，飛機殘骸上沒有發現彈孔或類似的跡象；其三，事故發生前飛機與地面控制部門之間的聯繫沒有“可疑”內容。

但是，人們心頭的疑雲就此頓消了？未必。有人把矛頭指向以色列和美國，畢竟伊朗與以色列前不久剛剛發生了你來我往的軍事打擊。儘管美以一再澄清說與之“沒有關聯”，但伊朗前外長扎裡夫表示，美國對伊朗航空業實施制裁，阻止伊方從國外進口，是導致這一事件的因素之一。

美國空軍退役軍官、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軍事分析師塞德里克·斯圖爾特推測，萊希等人乘坐的直升機可能是貝爾212直升機，上世紀60年代開始投入使用，由於美國製裁，伊方難以獲得零部件。可能是機體本身因素加上天氣原因，導致了直升機墜毀。

此外，終年63歲的萊希屬於強硬派，被視爲85歲的伊朗最高精神領袖哈梅內伊的潛在接班人，他的遇難對伊朗政壇格局必然產生連鎖反應，不免讓人浮想聯翩。

歷史上，凡涉及國家領導人的空難，陰謀論總是揮之不去。最典型的是2010年發生的波蘭總統卡欽斯基專機空難。

2010年4月10日，波蘭總統卡欽斯基乘坐的一架圖-154飛機在俄羅斯斯摩棱斯克州北部一軍用機場降落時失事，機上96人全部遇難，包括總統、總統夫人以及一衆軍政高官和宗教領袖。

當時，俄波關係剛經歷巨大轉折性改善，俄羅斯總統普京在空難發生前夕在“卡廷慘案”發生地單膝跪地，代表俄羅斯人民哀悼死難者。豈料，僅僅三天之後，卡欽斯基一行乘專機前往“卡廷慘案”70週年紀念活動現場，專機在斯摩棱斯克機場墜毀。衆所周知，“卡廷慘案”讓數萬波蘭政治、軍事、知識界精英喪失殆盡，而70年後的這起總統專機空難，又讓波蘭執政的高層精英損失慘重。因此，圍繞這起空難發生的原因，陰謀論疑雲並未隨着時間而消逝。

俄方公佈的最終調查報告認爲，空難的直接原因是機組在不利天氣情況下沒有接受轉飛備用機場降落的建議。有波蘭高級官員出現在駕駛艙，並對機組成員造成心理壓力，影響機長在不當狀況下作出不惜一切代價降落的決定。在看不到地面目標的情況下，飛機進行下降。在地形提示和警告系統啓動的條件下，應當作出反應時機組卻沒有作出反應，由此導致了事故的發生。

波蘭《新聞報》當時報道稱，在波蘭總統專機失事前，俄空中交管員曾建議這架飛機掉頭飛往明斯克，因爲飛機試圖着陸的斯摩棱斯克州軍用機場缺少必要的導航設備，無法在大霧天氣指揮飛機降落。但飛行員並沒有聽從空中交管員建議。

波蘭方面不接受俄方提交的空難調查報告，認爲一些結論“站不住腳”。卡欽斯基所在的法律與公正黨則一直認爲專機上可能發生了爆炸，空難是“政治陰謀”。

2016年11月，罕見的“掘墓驗屍”一幕發生了。重新執政的法律與公正黨決定重新勘驗總統專機空難事故中遇難者的遺體，包括已故總統夫婦在內的數十人重新開棺驗屍，調查重點在於檢測遺體上是否有炸藥或燃燒的痕跡。

2018年4月，波方發佈報告說，導致斯摩棱斯克空難的主要原因並非此前認爲的飛行員操作不當，而是飛機內部發生的一系列爆炸。報告稱，一塊來自墜毀飛機機翼上的碎片，爲推斷飛機內部曾發生爆炸提供了有力證據，因爲這塊碎片的變形狀況只可能是劇烈爆炸造成的。但這份報告只釐清了導致空難發生的技術原因，不是最終的完整報告，因此暫未確認這場空難是否是人爲策劃的。

斯摩棱斯克空難成爲波蘭二戰以來最慘痛的空難。此後，波蘭每年都要在空難紀念日舉行哀悼活動。空難令本已不睦的波俄關係更爲緊張，也爲波蘭政壇注入更多悲情。至今，要求俄方交還失事客機殘骸等證物依然是兩國外交的一個焦點、難點。

總之，波蘭也好，伊朗也罷，總統空難的歷史疑雲很難完全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