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輝幕僚張榮豐披露1990年代的總統府:我被兩蔣時代的「長途臺」監聽嚇到
前總統李登輝主政時期的國安幕僚張榮豐28日以「1990年代的總統府」爲文,揭密自己32年在總統府內的所見所聞。他表示,李登輝在接棒前,兩蔣時代,老蔣的貼身人員較多江浙人,小蔣則喜歡來自金門和馬祖等外島的人員。
張榮豐回憶,在剛進總統府時,他最不習慣的就是看不懂充滿敬語「官樣文章」。另外,他也披露自己初來乍到之際曾被「長途臺」電話監聽嚇到,但那時候的總統辦公室主任蘇志誠告訴他,「蔣介石時代他們的確會監聽官員的電話,李總統上任後已經廢除這項功能,只保留緊急找人的用途」。
張榮豐以政治談判和經濟專長,在1988年蔣經國總統逝世後,被李登輝招納爲幕僚團成員,主要負責大陸政策的規劃。1996年爆發臺海危機時,他進入國家統一委員會擔任研究委員,負責應變計劃的幕僚工作,並在1999年擔任國家安全會議諮詢委員。
2014年,張榮豐加入臺北市長柯文哲競選團隊負責戰略規劃,曾預估柯文哲將贏連勝文24萬4255票,開票結果則贏24萬4051票,兩者僅差204票。
對於自身在總統府的所見所聞,張榮豐28日在臉書上發文回憶指出,1988年1月13日蔣經國總統驟逝,李登輝先生以副總統繼任第七任總統,從此開啓了近十二年的李登輝時代。
「1988年9月,由張京育先生組建的總統幕僚團開始運作,我被招募爲大陸小組成員。1990年在赴史丹佛大學擔任博士後研究員前夕,被通知到總統府國家統一委員會上班,正式展開長達12年的總統幕僚生涯。」
張榮豐說,他當時的辦公室在總統府三樓的310辦公室,是原先蔣經國總統的幕僚辦公室,隔壁爲提供事務支援的是一位來自馬祖的呂先生,以及籍貫金門原棣屬特勤中心的李先生。
▲張榮豐回憶他在李登輝主政時期於總統府的所見所聞。(圖/翻攝張榮豐臉書)
「通常我早上6:30-7:00左右就到總統府上班,這正是服務人員在泡茶、削鉛筆、擦拭桌椅、電話…等準備辦公事務的時候,此時可以聽到到處充斥着閩北話—都是一羣羣的馬祖老鄉在邊工作,邊話家常。」
而在總統府三樓電梯與廁所中間的一隅,有一位操着濃厚寧波口音的老伯,在修皮鞋也兼擦皮鞋。「我常趁着擦皮鞋時和他話家常。我內心頗好奇,森嚴的總統府怎會有修鞋攤?混熟後他主動告訴我,他曾任職總統府。我進一步追問他是那一局的同仁,他顫巍巍拿出一張證書,職務欄是轎伕。那一刻我頓時醒悟,李總統面對的民主改革任務有多艱鉅!」
另外,這也部分證實了外界的說法,那就是老蔣的貼身人員較多江浙人,而小蔣則喜歡來自金門和馬祖等外島的人員。
張榮豐指出,90年剛進總統府時,他常在三樓迴廊碰到某位總統府參議,每次遇到,幾乎毫無例外的都要他「在層峰面前美言幾句」,他內心很厭煩這種封建語言,遠遠看到這位先生就繞道而行。
另外,當時最困擾他的一件事,是讀不懂某些「官樣文章」,例如會議記錄常出現「洽悉」這樣的結論。更有甚者通篇文稿每個字都認得,但就是讀不太懂,更難理解其真正意圖。
「以下引用某要員寫給李總統信的部分內容:總統鈞鑒:久睽德輝,趨謁無由,引睇卿雲 ,時切神馳。…鈞座就任總統以來,高瞻遠矚,淵謨獨運…雖牴角之局未變,而勝負之數已明,當此全球自由民主浪潮空前高漲之際,中共政權之消亡指日可待。…以上管見,或有未當,或早在鈞座運籌之中。既承下問,敢不掬誠以報,尚祈鈞裁。專肅奉稟,敬請崇安」。
張榮豐說,這封信前半段充滿敬語,最後還要說「以上管見,或有未當,或早在鈞座運籌之中」,這像極了古代大臣寫給皇帝的奏摺,所以他將這種書信戲稱爲「奏摺體」。自1996年以降,尤其2000年政黨輪替後的總統府公文,已經白話多了。
值得注意的是,張榮豐也揭露了當時總統府內有監聽的密辛,有一個假日,他在電話中和朋友閒聊,突然通話中插入一個蒼老、外省口音的聲音說,「總統在找你,立即掛斷電話,給總統官邸回電」,他當時真的嚇住,隔天也詢問蘇志誠「你們是不是在監聽我的電話?」
當時,蘇志誠才向他解釋說,「蔣介石時代他們的確會監聽官員的電話,但李總統上任後已經廢除這項功能,只保留緊急找人的用途」。
張榮豐說,後來他才知道這是一個長途臺,蘇志誠說他也沒見過這位老先生,只知道他姓邱,「我們給他一個綽號「萬能先生」,隨着時代的演變,李總統也廢除了這個長途臺。」
張榮豐表示,蘇志誠前不久還跟他開玩笑說「你運氣不好,沒趕上蔣家年代,那時每個機要人員都有一張證,退休後使用這張證,對政府某些標案有第一優先權」。
不過,他也指出,李登輝上任不久,覺得這會是弊端源頭,下令收回,當時還遭遇到很大的阻力,但最後還是決定收回。
回憶30年前的總統府,張榮豐最後在臉書發文中感嘆,除了用人、公文、書信用語有着濃濃的蔣家威權遺蹟外,到處可以看到威權體制的影子。暮然回首,才感覺臺灣民主化其實已經走得蠻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