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牛協商入門(上)
丘福隆
美國牛肉輸入臺灣是一項非常複雜的議題。處理得當臺美雙贏；處理不當雙方皆輸，而且對臺灣會引起一連串的政治、經濟與社會問題。本文特以問答方式陳述議題，希望能借此彰顯癥結，供讀者們參考。
美國農產品輸出量大，農業州一向透過資深議員們掌控國會。因目前美牛輸臺很不理想，國會給美國政府的壓力很大。今年十一月又逢美國總統大選，歐巴馬政府必須在選前發揮所有的政治資源以確保連任。亦因此，美牛議題有時間表。
(2) 賣美國牛肉到臺灣如何幫歐巴馬連任？
多賣一些牛肉到美牛第六大市場的臺灣可以增加美國的出口貿易與就業機會，有利於歐巴馬爭取農民選票。如果能夠把臺灣的輸入條件打得更寬鬆，美商還可藉美牛售臺的範例爲先鋒，增加美國所有家畜肉類出口的合理性與競爭力，因而把全球的市場打得更開。
(3) 美牛輸臺的瓶頸何在？
爲了使家畜多長瘦肉與增加經濟效益，美國畜肉業者在飼料中添加「瘦肉精」。由於「瘦肉精」對人體有害，臺灣目前以「三管五卡」阻絕含「廋肉精」美牛進口，造成美牛輸出受限。然而，事實上「三管五卡」執行不力，幾乎形同虛設，彰顯出政府缺乏公信力與檢驗能力的問題。雖然最近查驗突然轉嚴，動作頻繁，恐怕是政府推動解禁「瘦肉精」的配套措施，已引起消費者與畜肉業者憤怒的反彈。
(4)「萊克多巴胺」、「培林」、「瘦肉精」三者之間的關係爲何？
「萊克多巴胺」是一種人工合成的化學藥物，有促成生長瘦肉的功能。商人將「萊克多巴胺」商品化，在混加其他佐劑後賣給家畜業者做爲飼料添加劑，目的在使家畜多長瘦肉與增加利潤。「培林」便是這種商品的名稱之一。除「萊克多巴胺」外，還有約60種不同的化合物也有促長瘦肉的功能，其中極少數也被商品化成各種產品，適用於各種動物。不論是單純的化合物或商品化產品，凡具有促長瘦肉功能的物質均通稱爲「瘦肉精」。
(5)「萊克多巴胺」的性能與毒性如何？「萊克多巴胺」屬乙型受體致效劑，能使交感神經興奮。研究人員發覺它竟然可使試驗中的老鼠快速地長肉增重，於是將之商品化爲家畜用「瘦肉精」。目前獲得美國食品與藥物管理署（FDA）批准的含「萊克多巴胺」商品有三：豬用的Paylean（培林）；牛用的Optaflexx；火雞用的Tomax。這些商業產品都含有約2%的「萊克多巴胺」。使用時將這種產品混入待宰家畜的飼料中，爲期數週，使用量不可超過動物體重的萬分之0.2，其綜合效果爲：喂飼效益增加13%，增重效益增加10%，飼料量可減少6%，以及瘦肉比例增加25-37%。
簡單地說，「萊克多巴胺」可改變體內養份的正常利用管道，使其專注於蛋白質合成而生長肌肉，同時也促成脂肪的分解，使其轉化爲造肌之用。這種畸形的生理髮展雖然達到生長瘦肉與增加利潤的目的，卻極度損害動物的健康。
雖然動物服食體重百萬分之一的「萊克多巴胺」會引起心跳加快、血壓上升、精神緊張、不自主抖動等現象，就目前所知，該藥不會導致基因突變或致癌，是毒性很低的動物用藥。由於「萊克多巴胺」不是人體用藥，沒有做過正式完整的人體臨牀試驗。簡單的測試顯示，「萊克多巴胺」在人體內的半衰期約四小時，一天後血液中已幾乎測不到藥量，大部份經由尿液與糞便排出體外。
(6)爲什麼國人這麼害怕美牛中的「萊克多巴胺」？從安全層次考量，雖然人們不太可能因大量食用含「萊克多巴胺」的美牛而中毒或引發相關病症，但它畢竟是動物用藥，沒有法律基礎可以允許它進入人體。即使是醫生也不可以爲病人開含「萊克多巴胺」的藥方，不論是「藥劑」或「牛肉」形式的藥方。其次，人們無法憑官感或經驗判斷牛肉中「萊克多巴胺」的含量，因此吃美牛不安心。
從產業層次考量，雖然世界貿易組織（WTO）強調公平競爭，國際間經濟與規範接軌，不允許保護主義。但是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今天，保護主義大行其道，先進國家更以科技落差、企業規模、制度完備、軍政優勢等擴張保護國內產業的實效。若我國「瘦肉精零檢出」的政策被迫放棄，則畜肉產業的「高安全高品質優勢」頓然破功，肉畜業生計立刻會發生問題。
從心理層次考量，由於人民對政府的檢驗與把關能力沒有信心，因此不相信進口的美牛會和美國人民所吃的品質一樣高。有些學者專家謬誤地列舉「吃食過量的水，糖或塩也會中毒」以及「檳榔遠比瘦肉精毒」，欲替微量瘦肉精食之無害解套。事實上，人體對天然物質或食物都能做出生理上的反應與調節，譬如水不可能喝超過十杯，更不可能喝到中毒。然而，牛肉中是否含有十億分之一的某種「瘦肉精」，或者已超量一萬倍，我們完全看不到，聞不出，也無法憑官感反應予以防備或以求自保。
從政治層次考量，馬政府處理民生重大議題不當，使人民感到政府對維護國民健康以及爭取國家利益無能爲力，只是窮於應付來自美國的強大壓力，予取予求。爾後，價格非常低廉且危險度較高的美國動物內臟及雜碎勢必大舉傾銷臺灣，對國人的健康與畜肉產業產生不可逆性的重創。
(7)爲什麼美國堅持要我國訂「萊克多巴胺殘留標準」？
血液中的「萊克多巴胺」會很快地排出體外，若家畜在被宰殺前予以短期斷絕用藥，可使其肌肉中的含藥量降到檢驗不出來的程度。但是，內臟及部份組織因血液通過量特別大，或者血液循環特別細微緩慢，故而所含的「萊克多巴胺」不易清除，殘留量遠較肌肉部份爲高。不幸的是，這些較高的殘留量可在停止用藥後陸續經血液釋放到全身其他部位，有可能造成肌肉也被檢出爲超標。因此，除非美國畜肉業者完全不用「萊克多巴胺」，否則根本不可能做到通過儀器檢查爲「零檢出」的程度。換言之，「零檢出」是絕殺美國企業化肉類生產作業最有效力的武器。確實，要做到「零檢出」非但成本昂貴，使美牛在全球失去競爭力，而且業者還須建立一套防止被「瘦肉精」污染的品管流程，技術難度很高。目前除小型養牛業者外，大概只有乳牛業者宰殺十年以上的退休老乳牛，才能提供「瘦肉精零檢出」的牛肉。
這是美牛業者外銷作業的極限，也是美國官方不能直說的罩門，影響所及遍佈全美畜肉產業，故而只能強調「我們自己都在吃，爲何你們不能？」以及「你們反對沒有科學根據。」由此可知，若臺灣立法規定「瘦肉精零檢出」，使美國肉類出口無法合法化，無異於把臺美關係往惡面相向的狀態推進一大步，其他政經議題一切免談。
(8)美牛協商應以何實力爲後盾？
世界貿易組織要求國際貿易協商遵守公平合理的規則與精神。既然「萊克多巴胺」是爭議所在，在無強國資源的條件下，臺灣應以科學的方法解決問題。從順序上說，首先，政府必須確立檢驗能力，否則只有由美方說了算數，完全沒有防護力與話語權。其次，臺灣必須擁有研發的能力，否則檢驗只限於檢驗儀器操作，沒有辯證能力，更不可能有攻擊力。再其次，政府應該立刻進行少許簡單實用的「萊克多巴胺」臨牀試驗，藉此得到令美方無法爭辯的科學數據，從而取得美牛協商的主導權。幸運的是，這種層次的臨牀試驗並不複雜昂貴，而且可在半個月內得到結論。
如前文所述，「萊克多巴胺」不是人體用藥，故迄今幾乎沒有此藥對人體影響的具公信力臨牀試驗。政府若能首先在這方面提出研究報告，不但能提供科學新知以及爲「殘留標準」提供科學依據，也能爲全球消費者開釋疑慮。
解決科學問題有如開刀治病，不能由律師辯駁、名嘴交鋒或人民公投得到正確結果。政府有責任糾合專家會診提出解決方案，經過政府就政經與外交等全面考量，然後再爭取民意支持。如今，對「我國底線與美國底線」較爲清楚的人是馬英九總統。然而他似乎仍在探望風向搖擺不定，偶爾還釋放出令百姓莫名的指示或箴言，不像有抓住重點與解決議題的能力，因而造成全國亂象。（待續）
●作者丘福隆，美國洛杉磯，生物科技業。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參與，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