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四壯集－小廣告與色慾都巿

臺灣的文友跟我抱怨，色情專欄比純文學受歡迎多了。這不禁讓我想起香港作家劉以鬯的小說《酒徒》。

《酒徒》的背景是五六十年代的香港，主角爲了餬口，淪落至爲報章副刊寫色情小說爲生。主角也是這樣抱怨：「我已經想通了。我不願意將幻夢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上。如果來世可以做一個歐洲人或美洲人的話，我一定以畢生的精力從事嚴肅的文學工作。」

看香港的報紙，那份薄薄的風月版副刊讓人很不好意思。更讓人臉紅的是，內容大部分是關於澳門色情場所的最新報導，還訪問那些隻身來澳賣淫的外地少女，離鄉背井工作是什麼樣的心境。香港禁娼後，香港人成爲澳門黃色事業的一大客源，令澳門的娼妓活動更爲蓬勃。澳門人總是抱怨香港人毫不關心這座小城巿，也許是誤會了。

幾年前臺灣有一份「慾望城市排行榜──報紙色情陷阱大調查」報告，發現刊登色情小廣告數量最多的縣市依序是臺北縣、桃園縣、臺北市，高雄縣、高雄市並列第四，臺中縣、臺中市並列第五。但跟港澳報刊那些大尺度的色情廣告相比，其實已經很節制了。

澳門學生最常辯論的議題，是「中學生應否談戀愛」，朋友說臺灣的高中辯論隊，早就進化成「賣淫應否合法化」這個層次。但這不代表臺灣人就比較性早熟，澳門學生都是純潔的小天使。據調查資料表示，臺灣及澳門的平均首次性行爲年齡分別爲15.6和15.7歲，根本不相伯仲。

不嫖不娼，青樓文化也離我們不遠。在國際酒店門口被俄國妓女「問候」的經驗，是許多澳門男子的集體記憶；昔日的「紅燈區」福隆新街，還是迄今爲止保存得最完整的中國青樓建築羣。每天翻開澳門報紙，各種肉體橫陳的水療桑拿廣告紛紛映入眼簾，還不時可以看到派發色情卡片和裸聊勒索的犯罪新聞。

在澳門，個人賣淫並不違法，但促成、幫助、操縱或便利他人賣淫，並以此爲生活方式或意圖營利者，則屬刑事犯罪行爲。也就是說，本地或外地人在澳門賣淫並不違法，操控賣淫者如果不被賣淫者指控很難算作違法，在報刊上刊登性暗示廣告也不違法，但對於受僱的色情單張派發者（往往是找不到工作的中老年人，或以工抵賭債的旅客），警察則可以觸犯「淫媒罪」的罪名嚴格執法。

人們總以爲博彩業和性行業都是一家親，但澳門人對博彩這個龍頭產業的態度，要比對於賣淫事業謹慎多了。澳門人可以容忍外地人賣淫，但不能容忍他們從事博彩業；政府部門可以和桑拿浴室共用一座大樓，但公務員只能在農曆新年纔可以進入賭場範圍。

原來，那些報紙的小廣告，不是在考驗男女對色慾的忍耐力，不是在測試一座城巿對色情行業的包容心，而是人們爲了經濟繁榮和自身利益，可以訂下多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遊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