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金圓券的致命一擊──崩潰年代之13（蔣世安）

佈列鬆代表作之一，記錄下1948年上海搶兌金圓券的情境與真實羣像。（北美館提供）

持續的內戰，不斷的消耗，龐大軍費的開支，物質匱乏，收入短缺，物價飆漲，終致金融的崩潰。幣制改革，以金圓券取代法幣而失敗，更是火上加油，一發而不可收拾。

1945年8月抗戰勝利時，法幣的發行額爲5569億元，到了這年12月即達1兆320億元，1946年12月達3兆7280億元，1947年12月達33兆1890億元，1948年8月19日達604兆5340億元。

抗戰前（1937年6月）爲14億元，抗戰8年，法幣發行增397倍多（5569 ÷ 14），戰後內戰3年，則增加1085倍（6045340 ÷ 5569）多，較戰前則增加43萬1810倍（6045340 ÷ 14）。

支出增加，收入減少，赤字龐大。國府1947年到1948年1月至7月財經收支與赤字比較如下（單位：法幣百萬）

年度／支出／收入／赤字

1947／43393805／14064383／29329422

1948.1～7／655471108／220905475／434565633

入不敷出，赤字加大，端賴印發鈔票，小面額不足以應付，1947年12月9日發行2萬、4萬、10萬面額的大鈔、物價立即波動。郵資加價3倍（平信2000元），電報2倍（每字2000元），7月18日，發行關金券，票面1萬至25萬元（每元合法幣4元）。

茲將1948年各月份米價波動的情況，整理如下：

時間：米價（單位：法幣萬元／石）

2月6日：160

2月16日：190

2月20日：220

2月21日：300

3月20日：440

6月10日：1000

7月12日：3000

一年前的6月底，每石米爲20萬元，僅一年之間，漲了150倍。

1948年各月份黃金波動情況如下：

時間：黃金價（單位：法幣萬元∕兩）

2月：2200

6月25日：20000

8月13日：60000

1947年2月黃金每兩90萬元，一年半（從1947年2月到1948年8月）之間，黃金漲了666倍多，小民不得一飽。公職人員三餐不繼，軍中高級軍官得到軍餉後，多先購黃金，再行出售。等到法幣到了士兵之手，已不及原值的十分之二、三了。

所謂高級軍官得到軍餉先購黃金，並不是爲爲了保值，而是從中牟取暴利。例如某一軍長一次領得全軍軍餉即搶購黃金，屯積一個時期待其漲價，再出售其中一部分，收回成本，轉發所屬，其餘部分則據爲已有。中間或再如法泡製，最後轉至基層士兵或基層軍官所得，錢數依舊，而其實質，較之原值就大打折扣了。如此也加速了黃金的飛漲。

法幣形同廢紙，國府乃於1948年8月19日頒佈財政經濟緊急處分令，廢法幣，發行金圓券。收兌法幣及金銀外幣，法幣300萬元摺合金圓1元，金圓2元折銀幣1元，金圓4元摺合美金1元，發行總額以20億元爲限。自即日起，黃金、白銀、外幣，禁止流通或持有，限11月20日以前，無限制兌換金圓券。所有物價以8月19日爲準。爲加強經濟管制，特於上海、天津、廣州設置經濟管制委員會，其中尤以上海爲重要，以俞鴻鈞爲督導員，蔣經國協助督導，實際負責者爲蔣經國。蔣介石自記曰：

此舉實爲國家存亡成敗所關，明知此於其個人（按指蔣經國）將爲怨府與犧牲之事，但除經兒外，無人能任其事，故不能不令其負責耳。

幣制改革實施後，人民至國家銀行以金銀外幣兌換金圓券者，亦頗踊躍，10日之間，收兌現金約美金2700萬元，蔣以爲「民心猶在」。

長期以來，法幣不斷貶值，人民以及公教人員，無不身受其苦，一旦改制，大有脫離苦海之感。人民踊躍兌換金圓，亦此故也。徐永昌記曰：「改革幣制辦法公佈後，大多人民無不慶幸已獲生路。」其子元明很興奮的問徐：「新幣制實行後，是否從此物價就不漲，生活就可安定了。」徐以不掃其子元明之興，乃以他語岔之。實則徐閱當日公佈幣制改革全案，以及財政當局之解釋，認爲在今日內亂之下，生產事業不能增進，交通破壞不已，稅收難以激增，尤其軍費不易限制，以過去失信到極點的政府，僅僅爲此而欲改革幣制達成願望。真有令人不敢置信者。徐且認爲「當局此時所岌岌者，完全在於奪獲國人外匯與金銀，但此而愈亟，則補救上愈難。」徐甚盼其言「未能合於事實也」。然而未久，徐氏之言，竟見諸事實也。

8月19日施行的幣制改革，財政狀況並未好轉，仍舊每況愈下。

根據中央銀行的記錄數字，該年最後4個月的收支，情況如下：

月份／收入／支出／赤字佔支出的百分比

9月／108854000／343414000／69%

10月／145090000／282833000／49%

11月／172410000／674944000／75%

12月／446747000／2649609000／83%

看過面額50萬元的鈔票嗎？這是民國38年中央銀行所發行的50萬元金圓券。（薛光輝攝）

發行金圓券後，原規定的20億元發行限額，不到3個月就被突破，改爲「發行總額，另以命令行之。」致其發行數額如脫繮之馬，至1949年6月，發行額高達1303046億元以上，爲原定發行限額的65152倍多。

物價又起波動，糧食因限價而不運入市場，上海、南京搶米，搶購之風愈熾。1948年10月31日，政府放棄限價政策，都市仍難買到米糧。11月11日，准許人民持有金銀外幣，黃金每兩兌換金圓券1000元，美鈔1元兌換30元（發行時原爲4元）。發行不到3個月的金圓券，完全失敗。前此以金銀外幣兌換金圓券的守法良民，爲之破產，怨聲載道，加速了大局的崩潰。

蔣自記曰：

自金圓券發行以來，中下級人民皆以其金銀外幣依法兌換，以示愛國擁護政府之真誠。不意於數月間，軍事節節失敗，經濟每況愈下，物資枯竭，物價飛騰，金圓券之貶值，人民遂怨聲載道，而政府之信用全失矣。

政府高級官員悉認國事不可救藥，臺灣省主席魏道明痛恨新幣制之害事害人，臺灣固然受損失極大，尚不似內地之勢如燎原。日來京滬縱依議價，亦難於購到物品，尤其是米麪，一日數漲，公教人員苦不可言，滬上搶糧不得，變亂堪虞，京滬交通阻斷，誰敢保證何時發生變亂。

徐永昌記曰：

搶米已至第4天，漂亮西服的中年市長（似指上海市長吳國楨）、警察局長、衛戍司令、行政院、內政部，不聞有所救正。外國人曰言我政治無能，今日表現的更十足。

白下路（南京）萬人搶麪粉踏死3人，全城搶米，已死5人。……據聞街市隨便議論，叫詈總統夫婦，警察付以同情之笑。

【未完待續，蔣世安專欄每週四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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