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舊移民居然歧視新移民？（廖元豪）

同屬婚姻移民，語言相通的大陸配偶要6年才能設籍拿到身分證，而其他國家的婚姻移民原則上4年即可設籍，這在「給移民一點時間融入本地」的邏輯來看，根本不通。（中時資料照）

近日看到綠營政治人物以及部分民衆對於「大陸配偶」極盡羞辱貶抑之能事；同時也看到政府與某些網民對「印度移工」的態度，實在令人感慨：舊移民可以這樣歧視、排拒新移民嗎？

除了極少數「血統絕對純正」的原住民以外，臺灣是個移民之土。我們的祖先，一波波來到臺灣（都沒有經過原住民族核發簽證許可）共同生活。而從1990年代開始，來自東南亞以及中國大陸的婚姻移民，加上定期契約的移工，構成了「新移民」，又讓臺灣增添了新的面貌。

雖然新移民已經成爲我們的一環，而且對臺灣做出巨大的貢獻。可是多年來，一直都有某些「老臺灣人」夾雜着種族、政治以及經濟的偏見，對這些「新臺灣人」出言不遜，甚至把這種歧視觀點納入法令政策，成爲國家背書的歧視。

就以最近突然「又」暴紅的「大陸配偶設籍年限」的議題來說。同屬婚姻移民，語言相通的大陸配偶要6年才能設籍拿到身分證（在陳水扁執政時期甚至要8年），而其他國家的婚姻移民原則上4年即可設籍，這在「給移民一點時間融入本地」的邏輯來看，根本不通。而且，雖然國家對於「歸化條件」、「公民資格」有着很大的立法裁量，但無論憲法或國際公約，都禁止根據「不同來源地」區分公民資格條件！有鑑於此，將二者修成相同年限（4年），本屬常理。

沒想到網路上亂扯什麼「洗人口」，把含辛茹苦嫁來臺灣撐起家庭的新移民姊妹講得超難聽。數十萬大陸配偶在臺灣多年，也有了許多「新二代」在臺灣成長茁壯，誰能忍受自己的母親被人這樣醜化？14年前，某位老師公然辱罵印尼血統的學生「野蠻人滾回去」，許多不同國籍的新移民姊妹站出來抱不平。一位來自越南的姊妹激動地說：「如果有人這樣對我的孩子，我一定跟他拚了！」

14年後，面臨政客與網民羞辱大陸配偶洗人口，有着不同血統的「新二代」也公開反擊「我們的媽媽是洗人口的中國人嗎？」。母子兩代輪流相挺，固然感人，但這也表示歧視已經持續兩代！請問新移民的「來源之罪」要到何時才能洗淨？

網民亂講也就算了，還有立委瞎扯什麼「中配其實待遇比外配好」，陸委會主委邱太三還說陸配「不是本國人也不是外國人」。前說混淆法律上的「最低年限」，而且不合現實；後說則是大剌剌地創造一種「連外國人都不如」的新賤民階級，可以容許政府任意揉捏欺凌。 行政院的「國家人權行動方案」還把「制定綜合性平等法」，消除一切歧視當成2024年目標，結果執政黨還帶頭創設「可歧視階層」？

除陸配外，歧視新移民的現象此起彼落。之前因爲「引進印度移工」的爭議，網路上漫天蓋地罵說印度人大批來臺有多麼可怕，充滿了對國族、膚色文化的偏見。而政府的辯護不是駁斥種族歧視，卻是指控批評者是空穴來風的「認知作戰」。現在證明「簽署MOU（備忘錄）引進印度移工」真有其事，說謊搞認知作戰的原來是政府自己。而且偷偷簽署MOU，未有公衆參與，又不送立法院審查（只有查照），更沒有先行修正規畫國內對移工極度不利、充滿剝削的規定。勞動部長許銘春還冒出「膚色相近」的怪話，這其實根本是另一種「拿外勞當消費品」的歧視。

最後，在臺灣洋洋自得「亞洲唯一開放同婚」，還承認臺灣人與外國人同婚的時候，卻仍然摳着「臺陸同婚」不予承認。這又是一樁族羣歧視—釋字748號解釋宣告同性婚姻受憲法保障，宣示婚姻之「其不可或缺性，於同性性傾向者與異性性傾向者間並無二致」；難道與大陸人戀愛的臺灣人，婚姻對他們的「不可或缺性」就低一等嗎？

說穿了，還是歧視，而且是毫不遮掩，自鳴得意的歧視。這樣的政府要說什麼人權方案，什麼反歧視，恐怕沒人會相信。有意思的是，這些歧視新移民的聲音，鮮少來自最有資格宣稱本土的原住民。同樣是移民，只因爲老一點，就看不起新來的，這像話嗎？

（作者爲國立政治大學法律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