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人類只吃素食動物，不吃肉食動物

又是一週瘋狂星期四，左手炸雞右手漢堡吃得不亦樂乎的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你吃的是炸雞，而不是炸獅子、炸老虎？

最容易想到的原因就是，獅子老虎都是保護動物，吃了犯法。

根據2020年農業部公佈的目錄，在不犯法的情況下，我們一共只能吃到29種不同的家養畜禽肉[1]。

其中不僅沒有獅子和老虎這類大型肉食動物，甚至連狐狸、水貂這類小型肉食動物也不讓吃，能吃的就只有雞、鴨等常見的家禽，少見一點的有鹿、羊駝等，基本都是素食和雜食動物。

雖然其中有一些雜食動物也會吃肉（比如雞的飼料中會有魚粉、肉粉等）[2]，但在被人類圈養的情況下，它們也大都會以植物性食物作爲主要能量來源。

雞飼料中有少量動物成分，但大部分是玉米、小麥、糠、豆類等植物原料 / 圖蟲創意

但我們不受法律約束的祖先，很可能就吃過獅子和老虎。一項關於古人類學的研究就在古代獅子的遺骸上發現了人類剝皮和使用骨髓的痕跡，這表明這頭獅子是被用來作爲食物的[3]。

那爲啥祖先們吃過以後，不把獅子和老虎像牛羊一樣圈養起來，讓我們也能不犯法地吃點？

一篇發表在《自然》（Nature）上的文章曾總結過動物可被馴化圈養的幾個條件，分別是“性情溫順不易受驚”、“生長速度快，繁殖週期短”、“人類可以輕鬆提供其所需的食物”和“能在馴養條件下交配繁殖”等[4]。

能被馴化的動物都符合這些條件，而不能馴化的動物，則各有各的缺陷。

作爲最早被人類馴化的動物之一，羊幾乎滿足被馴化圈養的所有條件 / 圖蟲創意

人類無法馴服肉食動物最直接的原因，是它們大多武力值過高，打不過。

以老虎這種大型貓科動物爲例，一隻孟加拉虎從鼻尖到尾巴末端約爲3米，成年雄性的體重在200-260公斤之間。而作爲一種強大、魁梧的動物，它們可以單槍匹馬地捕捉和制服至少五倍於自身體重的獵物[5]。

不幸的是，人類也是它們的獵物之一。一項橫跨70年記錄了5440次肉食動物襲擊的研究將93%的大型貓科動物對人的襲擊行爲歸類爲捕食性襲擊，且它們的攻擊十分危險，致命機率高達65%[6]。

負責餵食的專業人員進入老虎的棲息範圍，都需要做好層層防護以確保安全 / 圖蟲創意

由於肉食動物強大的力量和這種狩獵關係的存在，通過設置陷阱、羣毆的方法殺死它們倒還可能，但咱們沒有麻醉技術的祖先顯然沒有能力將它們活捉並圈養起來。

而到了現代，人類能安全抓捕卻仍然不吃肉食動物主要的原因，是“不夠吃”。

在自然環境中，從進行光合作用的植物到草食動物再到肉食動物，每個營養級的能量都以熱量、運動或消費者無法消化的材料形式損失，比率最高甚至可以達到90%[7]。

食草動物的皮毛和骨頭不能爲其上級的肉食動物所消化利用 / 圖蟲創意

生物在能量金字塔上的位置越高，可用的能量就越少，而依靠這些能量存活的生物個體數量也就越少[8]。

而肉食動物作爲捕食者，通常位於能量金字塔的頂層。

因此，自然界中的肉食動物的數量本就稀少，而人類要想通過大規模養殖增加它們的數量來滿足肉食需求，也不太可能。

許多肉食動物的繁殖和成長週期很長，老虎從出生到第一次繁殖需要3-4年，而雞隻需要3-6個月[5][9] 。等老虎傳宗接代到數量足夠食用的時候，雞這邊都已經送走十幾代了。

雞一年可以下數百個蛋，而老虎每年只會產1胎，胎數通常在2-4只之間 / 圖蟲創意

不過精明的人類，壓根也不會考慮大規模養殖肉食動物，因爲我們根本“養不起”。

這是同素食動物的養殖成本對比出來的。

在畜牧業中，常用飼料轉化率（Feed Conversion Ratio, FCR）來解釋動物的養殖成本，比如以穀物爲食的牛平均需要8千克穀物才能轉化1千克肉，因此牛的FCR均值爲8(8:1)，而雞更厲害，平均只需要2千克穀物就可以長1千克肉[10]。

但肉食動物的食物需求量可不會這麼簡單。一篇發表在《科學》（Science）上的文章指出，在自然條件下，肉食動物要維持生存，至少需要自身體重100多倍的獵物供它捕食[11]。

重點在於，它們吃的是肉，假如用大量牛肉去喂老虎卻只是爲了吃老虎肉，那還不如直接吃牛肉。

成年東北虎每日推薦進食量爲5-8公斤，它們的主要食物是牛肉、豬肉等 / 圖蟲創意

大型肉食動物不能吃，小型的怎麼也不吃？

實際上，一些小型肉食動物其實是可以大規模養殖的，狐狸、水貂等肉食動物就作爲特徵畜禽在農業部公佈的家養畜禽目錄之中[1]。

但從最開始到現在，國內養殖狐狸，水貂等動物的目的都是爲了毛皮加工和產品出口，而不是食用[12]。

以水貂爲例，作爲珍貴毛皮動物，其皮草屬於細皮毛裘皮，是國際裘皮市場的支柱[13]。但它們被剝皮後的肉則被稱爲“廢棄動物蛋白”，當前有關毛皮動物肉的處理也大多是將其再加工爲動物飼料或直接銷燬，而非作爲人類食物[14]。

同時，特種畜禽養殖的發展歷史短，相較於雞、鴨等養殖體系成熟的傳統家養畜禽，大部分品種沒有可參考的行業標準，儘管已有一些有效的免疫手段，但大多數特種畜禽缺乏配套的飼料、獸藥、疫苗，特種畜禽疾病防控不力，導致疫病廣泛蔓延[15]。

水貂養殖已淘汰空間小、採光差的老式籠具，替換爲更爲舒適的新式籠具 / 圖蟲創意

一項針對圈養毛皮動物的流行病學調查就顯示，病死水貂、狐狸及貉子等毛皮動物體內就存在犬瘟熱病毒、細小病毒、禽流感病毒等五種主要病毒，而導致感染的致病細菌多達8種，且多呈現於混合感染狀態[16]。

缺乏科學免疫程序的毛皮動物肉如果作爲食物，可能會存在一些食品安全問題，因而以食用爲目的特種畜禽“胴體”經營是受到嚴格禁止的。

由此看來，大多數肉食動物咱們要麼吃不起，要麼不能吃。

但凡事都有例外——一些同爲肉食動物的魚類，就是我們餐桌上的常客[17]。

它們最大的特點就是好喂，魚類的平均飼料轉化率(FCR)通常在1-2之間，這意味着它們的產肉能力比雞還強[10]。此外，作爲普通木棍就能狩獵的生物，生活在水中的魚兒們再兇猛，一但上了岸，就只能任人擺佈了。

所以，實在想吃點肉食動物又怕犯法的話，就烤兩條魚嚐嚐吧。

[1]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農村部.(2020).農業農村部公佈《國家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2]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部.(2004).雞飼養標準 NY/T 33-2004.

[3]Blasco, R., Rosell, J., Arsuaga, J. L., De Castro, J. M. B., & Carbonell, E. (2010). The hunted hunter: the capture of a lion (Panthera leo fossilis) at the Gran Dolina site, Sierra de Atapuerca, Spain. 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37(8), 2051–2060.

[4]Diamond J. (2002). Evolution, consequences and future of plant and animal domestication. Nature, 418(6898), 700–707.

[5]Sunquist, M. (2010). What is a tiger? Ecology and behavior. In Elsevier eBooks (pp. 19–33).

[6]Bombieri, G., Penteriani, V., Almasieh, K., Ambarlı, H., Ashrafzadeh, M. R., Das, C. S., Dharaiya, N., Hoogesteijn, R., Hoogesteijn, A., Ikanda, D., Jędrzejewski, W., Kaboli, M., Kirilyuk, A., Jangid, A. K., Sharma, R. K., Kushnir, H., Lamichhane, B. R., Mohammadi, A., Monroy-Vilchis, O., . . . Del Mar Delgado, M. (2023). A worldwide perspective on large carnivore attacks on humans. PLoS Biology, 21(1), e3001946.

[7]Energy transfer in ecosystems - Energy in ecosystems - National 5 Biology Revision - BBC Bitesize. (2023). BBC Bitesize.

[8]Cushman, S. A. (2023). Entropy, Ecology and Evolution: Toward a Unified Philosophy of Biology. Entropy, 25(3), 405.

[9]吳家,張吉發,宋莉娜,劉雪明,翁愷麒,徐琪... & 張鈺.(2024).優質型肉雞早熟性育種研究進展.中國畜牧雜誌(03),9-12.

[10]Fry, J. P., Mailloux, N. A., Love, D. C., Milli, M. C., & Cao, L. (2018). Feed conversion efficiency in aquaculture: do we measure it correctly? Environmental Research Letters, 13(2), 024017.

[11]Carbone, C., & Gittleman, J. L. (2002). A common rule for the scaling of carnivore density. Science, 295(5563), 2273–2276.

[12]劉彥,張旭,鄭策,凌立瑩 & 萇羣紅.(2010).我國毛皮動物養殖現狀與發展對策研究.中國畜牧雜誌(18),10-13.

[13]石欣欣.(2023).特種畜禽和小宗傳統畜禽養殖情況調查報告.中國畜禽種業(08),116-121.

[14]曹巖,賈長明,葉子健,劉建平,韓學哲 & 周順友.(2022).關於開展試點定向利用廢棄動物蛋白的建議.吉林畜牧獸醫(11),125-126.

[15]硃紅衛,睢富根,吉進卿,王獻偉,黃炎坤,韓佔兵... & 徐澤君.(2021).河南省特種畜禽養殖發展現狀、存在問題及對策.特種經濟動植物(01),24-26.

[16]趙國清,尹斐斐,張婷婷,韋雪華,孫蓉蓉 & 王貴升.(2020).山東省部分地區毛皮動物主要感染性疫病流行病學調查及細菌耐藥性分析.特種經濟動植物(06),6-9+15.

[17]張月平.(2005).南海北部灣主要魚類食物網.中國水產科學(05),621-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