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春說老臺北:我們那個時候啊
老臺北人、作家張大春,在養和堂參藥號舊址前細數前塵往事,藥房的樓上曾是知名臺式居酒屋「攤」。(鄧博仁攝)
近年熱衷寫史、寫字的張大春,在邀請下爲去年出版的《臺北上河圖》寫了一篇追憶老臺北的文章,沒想到卻一篇接着一篇寫了下去,不只出了散文集《我的老臺北》,還錄製同名podcast,在廣播節目中找來同樣有「老臺北」記憶的老臺北們,把曾走過的時代的碎片重新召喚出來,透過對話和文字,追憶曾經的美好年代。
張大春表示,「書名叫《我的老臺北》,可是看的人都會想到自己心目中10年、20、30、40甚至50年前的老臺北。老臺北三個字,讓很多人不約而同地去想到自己生命中『非天龍國』的臺北。」
即使老臺北景物不在,人事已非,作家張大春仍能細數前塵往事,坦言:「人生走過去,是死一遍,要是忘記它,就是死第二遍了。」(鄧博仁攝)
爲什麼說是「非天龍國」?張大春說,在大家對臺北有着傲慢、沒有同情心、不食人間煙火等負面印象之前,他的老臺北,記得的是那個不介意你來自何方、不分你我,充滿好奇心、求知慾和想像力,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城市。
在臺北和平東路一段,張大春走近養和堂參藥行舊址,藥行二樓在數十年前是一間名叫「攤」的臺式居酒屋,要從建築物旁邊的樓梯進去,如今連樓梯都已經消失。曾經,許多作家、記者和藝術家,都在「攤」買醉,如今只剩空蕩蕩的屋子,騎樓站着排隊等跟攤販買蘿蔔絲餅的人龍,早已看不出當年頹廢的氣息。
張大春回憶,「其實來『攤』就是去喝酒的,沒能學到什麼。」但他在「攤」認識了藝術家朋友李安成、葉清芳,又再認識了斜對面的龍瑞棉紙行店主老樑。這幾個老朋友,數年前竟在短時間內接二連三離世。張大春至今仍每年走訪龍瑞,幫店家寫春聯。寫完離開後,他站在和平東路羅斯福路交叉口,指着不遠處騎樓的一根柱子,「葉清芳就是倒在那邊。」
張大春談起記憶中那個新事物、新機會到處發生的「老臺北」。他的發語詞是「我們那個時候啊」,然後隨即停下、改口,「哎,一講『我們那個時候』,這個口頭語就不好。我已經很少講,很自覺地不要講這個。」
但在張大春的書裡,寫的正是「我們那個時候」。他1950年代的三輪車、1960年代童年居住的眷村老家、搬遷後的新家公寓、陪爸爸打網球的「愛國西路」紅土網球場。他寫1970年代一起混「攤」的藝術家、1980年代詹宏志、羅大佑等多位青年合資的麥田咖啡館,他與高陽、高信疆和勞思光的賭癮,還有李師科搶案當時一樁警方刑求的案外案。
書裡寫的臺北,很多早就人事已非,但張大春不是帶着懷舊的眼光或心情寫下,「停下來把往事想過一遍,不光是重新溫習生命的記憶,而是理解過去跟自己現在的連結,因果或相關性,更知道自己爲什麼現在的樣子。人生走過去,是死一遍,要是忘記它,就是死第二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