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大學封館換鎖!歷史才女長文嘆「處理太粗糙」 曝1事更重要
圖、文/謝金魚
#魚泡泡 今晚臺灣文化界有一篇文章瘋傳狂轉,簡單說,就是真理大學臺灣文化資料館(簡稱真理臺文館)的創館館長張良澤與校方,因爲館藏盤點問題無法取得共識,真理大學校方將館藏鎖起來,而張館長不得其門而入,爆料方(鍾肇政的兒子)說校方揚言在館內的東西就是學校的,而不肯歸還張館長私人的東西。
▲82歲「國寶館長」張良澤被真理大學拒於門外事件,引發文史各界關切。(圖/翻攝自臉書/鍾延威)
看起來,這就是個惡霸校方欺負畢生耕耘臺灣文化的老教授,因此同情老教授的人基本上都是佔多數的。
但作爲曾經去臺灣文化資料館查閱過西川滿資料的人,我的看法跟主流風向略有些不同,先說明一下,我跟雙方都沒有任何利害關係,只是單純作爲使用資料者的角度來說一下。
首先,張教授畢生對臺灣文學研究的貢獻確實相當重要,他蒐集文獻、整理跟研究的工作也很重要,因此與許多重要作家有深交,而使得這些作家與遺族願意將書、手稿或其他東西交給他處理,這些私人交誼看起來也真理的臺文館之所以成立的原因。
因此,也造成了這起糾紛的第一個問題:
這些東西究竟是作家捐贈給學校的「公產」還是張教授的「私產」?
從爆料者跟新聞的說法,張教授認爲屬於學校的當然應該屬於學校,但他私人的東西必須取回。
▲真理大學突襲封館換鎖。(圖/翻攝自臉書/鍾延威)
那問題就來了,如果這麼多年來,臺文館的管理者與負責人都是張教授,這些公產與私產有沒有明確的列冊管理?如果有,我覺得就很簡單。以我之前查閱的西川滿藏書來說,上面是有貼學校圖書館的標籤跟條碼(見圖),在真理的圖書館系統也都查得到,那麼就應該是照着現有的狀況至少這批應該是先清出來的。
不過,就我2017年去查閱時,因爲西川滿還有一些藏品不是那麼典型,比如卡片、信箋、藏書票等等小東西,這些東西就會有模糊地帶,那沒有貼標的東西究竟屬於誰?這個我覺得就是雙方應該要認真清點後列清楚的東西。
於是又有了第二個問題:作家是捐給真理?還是捐給張教授?
在相關新聞中,似乎有些東西是作家因爲張教授的關係,口頭上同意捐給學校就捐了,並沒有明確立下合約,然後這些東西就歸入了張教授負責的真理臺文館。但校方還有一個說法是,這些東西是張教授擔任臺文系主任時以主任身分收的館藏,假如是這樣說,那麼當他以系主任身分處理時,就可能不是個人對個人,而是個人對學校了,這點可能校方要自己去找公文跟簽呈來證明纔對。
關於真理臺文館的館藏,官方的說法是:「一九九九年,臺文資料館在西川滿所轉讓的畢生收藏,以及張良澤教授私人藏書的基礎之上成立於淡水校區,並不斷吸引各方的捐贈、寄附,終於超出容限,而於二○○一年陸續遷移至麻豆校區至今。」
所以,至少西川滿藏書是沒問題,應該是轉讓給真理的,但「私人藏書的基礎上」這個真的就會有問題,究竟是在張教授受聘於真理期間這些藏書被「借展」給真理嗎?當張教授65歲退休後、到現在82歲這期間,這些東西的產權就很模糊,張教授顯然在真理是無給職,只是單純有研究室跟可以存放藏書的地方,那他跟學校之間在空間上是承租/借用的關係嗎?
如果是承租借用關係,那他確實是必須要房東要求的期限內搬離並歸還原屬房東的東西,但我想學者大概不會這麼認定⋯畢竟對他來說那是一生的新血,大家都希望自己的東西可以留在一生奉獻的地方,但殘酷的事實是,沒有任何一個學校有足夠空間收納所有學者的藏書,因此這類的事情基本上在學界其實層出不窮,有些時候可以靠着學者從前的人脈跟情誼用各種方式變通,但這種事情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校方高層的關係斷了,就一切公事公辦,這也是爆料方說「校長說張教授不是教職員」的原因吧?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好了,你家有一間房,房裡住着你老爸從前的好朋友,你老爸也不趕人,你想說好吧老爸的朋友就住吧!但你掛掉了,換你小孩接手,急需用錢要賣掉房子時,他們會不會顧及房子裡住的是爺爺的朋友?通常很難,他們看到的只是有一個跟我沒什麼關係的人,不給房租還一直佔着我家的房子不走。但對這位好朋友來說,住的不是房子,還包括了跟你一家三代人的感情,所以,這種事就看要從哪個方向去看了⋯⋯
▲鍾延威拍下張良澤的身影,張感嘆,「只有狗才不會背叛,和人不一樣。」(圖/翻攝自臉書/鍾延威)
另外,爆料者說校方揚言,張教授必須提出證明,哪些東西是他自己蒐購,如果作家寄存的遺稿,如果作家跟家屬無法提出證明,就歸屬於館方。
校方說這種話當然是很蠢沒錯、法律上也不大可能站得住腳,但這種事恐怕也不是隻有教授或家屬需要舉證的問題,校方也應該要一起理清歸屬纔對,要求單方面提出證據,我覺得算是丟包吧⋯⋯但客觀來說,其實就是行政問題,一開始沒有明確的列冊,導致公產、私藏與寄存混在一起,我覺得纔是這次問題的關鍵,這當中其實牽涉的歸屬問題,真的需要法律介入來理清。
全部清點造冊,然後沒有在學校財產清單上的就屬於私人也許也是一種作法?當然,這也告訴所有收存文物的朋友,一旦把自己的藏品出借,拜託你千萬要白紙黑字籤契約。
第三個我覺得應該平心靜氣來討論的問題,是這些東西是否還應該放在麻豆校區?不是地區的問題,而是校區本身的硬體建設等綜合考量。
坦白說,如果不論張教授的私人收藏問題,而單純以真理臺文館明確的館藏公產來說,我不認爲放在麻豆校區會是個好選擇。
我相信大部分關心這個議題的人都沒去過,我自己是2017年去的,先搭臺鐵、轉客運再轉計程車,基本上是個非常不方便的地方,這些年可能因爲經費與資源的缺乏,一切都是張教授與助理兩人打點,說實在的並不容易,絕大多數的藏書是沒辦法吹冷氣的(只能說還好臺南很乾燥),環境也不合適,我是過敏體質,在查閱的過程中整個手臂抓到通紅,這些東西顯然也已經很久沒有人翻閱,在我看來,實在是替藏書的原有這西川滿感到深深惋惜。
因爲西川滿是那麼珍愛書籍的人啊~他的書連書腰、書籤都還保留着,大部分都沒什麼摺痕,有些書已經是四五十年的舊書了,但看起來還是跟新的一樣,我相信在他生前,肯定時時擦拂吧?他的藏書中有大量日本在戰後對於臺灣與亞洲的各種研究,有些書即使是中研院跟臺大都沒有,換言之,這不只是臺灣文學的研究寶藏,也是臺灣研究的重要資產。
但這些書放在遙遠的麻豆,實在是珠玉蒙塵,當時我去時,學校裡的學生就已經很少了,麻豆校區後來也不再招生,校方的新聞稿中,目前校區好像也沒有學生,未來這塊校地會再處分掉。
那麼,真理臺文館的這些藏書,又怎麼可能還繼續留在此處呢?這就是雙方之所以發生糾紛的最大問題,校方的說法是,他們申請了教育部的經費要改建淡水校區的資料館,要把這些東西搬過去,因此需要盤點跟清理,但張教授一直不肯配合,於是他們就派員過去清理了。
這點我沒有看到張教授方面的反對,但我想所謂不肯配合,除了捨不得,或許也是人手不足的問題,畢竟年紀這麼大了,要整理那麼多東西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處理得完的,校方在這件事上沒能處理得圓滿,我覺得非常可惜。
但還有另一個讓我憂心的點,校方說「去年規劃將臺灣文學資料館移至淡水校區,盼藉由淡水觀光人潮,活絡文史館藏」,我看到這說法真他媽的傻眼到爆......寫得出這種沒邏輯的話,我超級擔心他們要怎麼處理西川滿藏書,拜託能否交給懂行的人不要亂搞?尤其,西川滿的限定手作書這幾年水漲船高,我真的很擔心這些東西被當成校產「活絡」後賣掉。
也有人認爲可以請政府或公部門介入,但ㄧ來不管是屬於張教授、作家或校方的財產,都是私有財產,一律要求政府收存的話,其實並不尊重人民私有財產的權利。二來書籍實在太多,我不確定誰有足夠的量能收容。
總結來說,客觀上,在麻豆校區即將被處分掉的時候,真理臺文館勢必要搬遷,在搬遷跟盤點的過程中,校方處理得實在是粗糙而且愚蠢,但之所以會發生糾紛,也顯示真理臺文館藏品中複雜的產權管理問題,捐贈後屬於校方的公產、館長私人的藏書與作家寄存的文物混雜在一起,由於多年來這個館都是張教授管理,行政管理上的問題與捐贈始末除了他又有誰說得清?據說1/11,張教授會在臺南的十八卯茶屋舉辦聲明會,到時候應該會有更進一步的說明。
但就我個人來說,我希望在這些紛擾之後,大家能更關注真理臺文館的藏品,如何讓它們得到妥善的安置,纔是最重要的事。
●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謝金魚」臉書專頁,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歡迎投書《雲論》讓優質好文被更多人看見,請點此投稿,或寄editor88@ettoday.net,本網保有文字刪修權。
#魚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