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度｜“散戶抱團股”再現納指狂飆，釋放了什麼信號？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吳斌 上海報道

2021年，美國股市上演了一場震驚全球的“散戶逼空華爾街”經典戰役。美股散戶們的“帶頭大哥”基思·吉爾（Keith Gill）在Reddit論壇的Wallstreetbet板塊活躍發帖，鼓勵一大批散戶涌入遊戲驛站股票。遊戲驛站股價一度在幾十天裡飆升數十倍，一些做空的機構損失慘重。

歷史不會重演，但總是壓着相同的韻腳。2024年5月13日，網名爲“Roaring Kitty（咆哮小貓）”的吉爾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一張照片：一名電子遊戲玩家身體前傾，似乎在表示他對遊戲開始認真。

需要注意的是，這是吉爾2021年以來首次在社交媒體平臺上發帖，暗示自己的迴歸。隨着狂熱情緒再起，5月13日，遊戲驛站暴漲74.40%，14日再漲60.10%；同樣在三年前成爲逼空熱點股的AMC院線13日暴漲78.35%，14日再漲31.98%。

除了模因股（MEME）狂熱情緒再起，美股大盤也在上漲。5月14日，納斯達克指數上漲0.75%，報16511.18點，創下收盤新高。標普500指數和道指也走高，標普500指數漲0.48%，報5246.68點，距離歷史新高不足20點。道瓊斯指數漲0.32%，報39558.11點。

“散戶抱團股”攜手納指狂飆，背後釋放了什麼信號？狂熱的美股市場接下來將何去何從？

逼空大戰會否重演？

2021年“散戶大戰華爾街”彷彿盛況重現。FactSet數據顯示，目前遊戲驛站股票的空頭頭寸佔自由流通股的比例超過24%，爲2022年以來的最高水平，而且遊戲驛站股價在不到兩天的時間內出現了驚人的漲幅，與2021年類似。

Smead資本管理公司基金經理Cole Smead評論稱，隨着散戶再次大舉涌入遊戲驛站等MEME股，一些公司紛紛大漲，但坦率地說，這種行爲非常愚蠢。這完全就是在賭博，不僅僅是年輕人，還包括一些四十多歲的人也在做這種非常愚蠢的事情。他引用查理·芒格的話說，散戶這種行爲就像吃老鼠藥一樣危險，這種交易方式可能帶來嚴重的負面後果。

儘管MEME熱潮再起，但這股新的散戶逼空熱情最終可能無法達到三年前的瘋狂程度，“天時地利人和”已經不再具備。資深美股分析師傅英傑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稱，無論從波動率VIX指數、MEME股的資金流入量以及散戶槓桿率等核心指標來看，都和2021年相差甚遠，目前市場主線依然圍繞着AI，MEME股的熱潮是短期的分支行情。

與此呼應的是，Vanda Research高級副總裁Marco Iachini也認爲，在接下來的幾個交易日裡，儘管散戶的興趣可能會推動資金進一步涌入這些股票，但重演2021年的可能性很低。“如今，量化/對衝基金已更有能力處理這些情況。如果有的話，我們認爲，它們會先與散戶一起參與軋空，但也會反向操作，在散戶交易者之前集體退出這些交易的可能性很高。”

至少在目前階段，目前的資金流入水平與2021年相去甚遠。根據VandaTrack的數據，5月13日遊戲驛站淨流入資金規模爲1580萬美元，而AMC則吸引了3750萬美元，這兩組數字遠不如2021年1月，當時遊戲驛站和AMC的單日資金流入峰值曾分別高達8750萬美元和1.7億美元。

和三年前相比，低利率土壤也已經成爲過去式。DataTrek公司聯合創始人Nicholas Colas表示，當前市場與2021年不同。美國散戶交易者如今不再只是坐在家中，除了交易股票之外幾乎無所事事，聯邦政府也不會再空投數萬億美元的刺激資金了。目前美聯儲利率已正處於5.25%～5.5%的逾22年高位水平，與2021年疫情後的近零利率不可同日而語。

從種種跡象來看，2021年的瘋狂一幕難再現。Colas認爲，目前還沒有大量泡沫。“每個牛市都有其過度的一面，但只有當這種情況變得普遍時纔會變得危險。例如，1990年代後期的互聯網股票和2021年的投機小盤股，目前圍繞遊戲驛站的一系列活動仍算是正常的，即使它讓人回想起了之前市場的愚蠢行爲。”

凱投宏觀首席市場經濟學家John Higgins也表示，這看起來不像之前的泡沫。在遊戲驛站股價再次飆升之際，人們對MEME股的興趣有所反彈，但過度槓桿等泡沫跡象尚不存在。

樂觀情緒佔上風

在遊戲驛站等MEME股飆漲之際，納指也悄然刷新歷史新高。

美聯儲降息預期已經較年初大幅降溫，爲何美股仍再創歷史新高？傅英傑分析稱，由於通脹就業等重要經濟數據居高不下，降息預期不斷延後，美債收益率一度大幅飆升，美股在估值端也受到了利空影響，但隨後業績端尤其是人工智能相關企業的強勁財報使得美股再度走高。

隨着美股一季度財報季接近尾聲，近八成財報盈利超預期，華爾街分析師正以兩年來最快的速度調高第二季度的盈利預期，在傅英傑看來，這意味着市場對於美國企業的盈利前景信心正在增強，對於美股來說顯然是個利好信號。但市場對未來的業績增長預期在被不斷調高，股價後續上漲需要企業交出更靚麗的財報答卷。此外，雖然美聯儲5月未降息，但減少了QT的規模，對上半年美國市場不斷收緊的流動性是一種緩和。

未來美股亮眼表現能延續嗎？華爾街對此分歧重重。作爲中性派的代表，高盛首席美國股票策略師大衛·科斯汀（David Kostin）表示，綜合考慮經濟、盈利、估值和資金流後，從現在到今年年底，標普500指數不太可能繼續上漲，年底5200點的目標與現在大致持平。目前上市公司的估值已經處於歷史高位，美股再拉昇的可能性有，但更小了。

悲觀者發出了警告聲音，摩根大通首席市場策略師科拉諾維奇（Marko Kolanovic）提醒，美股在4月份經歷的連續三週的拋售可能只是個開始，隨後市場可能會因財報季暫時企穩，這並不意味着美股已經脫離困境。市場對股市估值的自滿情緒、居高不下的美國通脹、美聯儲降息預期減弱以及美股企業盈利預期過於樂觀，這些因素都加劇了下行風險。市場集中度非常高，倉位擴大，這通常是危險信號，有逆轉的風險。

樂觀派凱投宏觀則預計，美國股市的反彈不會結束，標普500指數將持續上漲。到2025年底，標普500指數將飆升至6500點，比目前的水平高出約25%。

整體而言，目前樂觀的情緒佔了上風，美股創新高背後仍有基本面支持。渣打中國財富管理部首席投資策略師王昕傑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稱，高於預期的美國通脹一直是股市的主要憂慮，但4月回調是暫時現象，通縮趨勢將會迴歸，預計美聯儲將從今年下半年開始降息兩次。此外，美股公司繼續展現出強大的定價能力，帶來了穩健的利潤率，未來12個月美國股票的盈利增長綜合預期爲11%。

在美股創新高的背景下，資金在美股倉位上較爲擁擠，但王昕傑表示，量化模型中的基本面在未來3至6個月仍將支持股票。宏觀風險仍然受到控制，大部分經濟數據繼續意外上行。

科技股漲勢能否繼續？

在納指創新高背後，市場對科技巨頭的熱情似乎仍在持續，未來人工智能能否持續推動科技巨頭走高備受關注。

王昕傑分析稱，從一季報的表現來看，科技股在盈利增長的背景下估值不會過熱，它們創造了大量的自由現金流。美股“七巨頭”的利潤率是股市上其他股票的兩倍，與標普500指數相比，蘋果、亞馬遜、Alphabet、英偉達和特斯拉根據利潤、銷售額和現金流計算的估值都低於它們五年的平均水平，歷史上微軟和Meta相對於大盤有10%的溢價，目前低於這一水平。

因此，王昕傑認爲，未來1至3個月股票大幅拋售的可能性仍低。由於市場對美聯儲降息預期的重新定價以及圍繞中東衝突的焦慮，標普500指數的震盪幅度一度加大，從3月的歷史高位回落又觸底反彈。儘管近期風險有所上升，但基於動量、波幅和成交量指針的技術模型對未來3個月仍持看漲觀點。

高通脹下仍“鴿聲陣陣”的美聯儲也在支撐科技股。雖然因近期數據讓鮑威爾對通脹回落的信心有所下降，但並未被大幅侵蝕。在他看來，美聯儲仍不太可能進一步加息，即使降息的前景已變得不那麼確定。“第一季度美國在通脹方面缺乏進一步的進展，我們沒有預期通脹之路會平坦。我們需要保持耐心，讓限制性政策發揮作用。”

此外，鮑威爾對美國經濟現狀作出了樂觀評估，預計將繼續保持高於趨勢的增速，今年經濟將增長約2%，勞動力市場仍將“非常非常強勁”。

需要注意的是，市場也在“用錢投票”，繼續看好科技股。5月14日，知名對衝基金橋水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提交了截至2024年第一季度末的持倉情況報告（13F表格），一季度橋水大舉增持“七巨頭”中除了特斯拉以外的六家公司。以規模來看，加倉的前五大標的分別爲谷歌-A、英偉達、蘋果、Meta和亞馬遜。以市值來看，前五名爲谷歌-A、英偉達、蘋果、亞馬遜和微軟。

未來AI能否繼續推動科技巨頭股價走高？傅英傑對記者表示，長期來看是大概率事件，短期需要關注龍頭英偉達下週財報的表現，對AI板塊甚至整個美股都有關鍵的階段性指引。未來數據端通脹依然是最重要的指標，若通脹下行趨勢確認，那麼美股將再創新高，反之，將壓制美股的向上的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