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6.1,《喬妍的心事》爭議在哪裡?
《喬妍的心事》從預熱期開始似乎就在嘗試打破常規,通過深挖社會問題和個人困境來吸引觀衆。
這種雙女主的設定在電影市場上較爲罕見,也提供了一個探討深層社會議題的契機:從身份認同、性別偏見,以及圍繞男權體系的多層面討論,電影確實擁有挖掘現實問題的潛力。
但很顯然電影的表現並未達到預期,部分原因是它在追求深意和象徵性的同時,忽略了基本的敘事技巧和人物塑造。這種“抓小放大”的方式,即便能引起一部分觀衆的思考和討論,也會使另一部分觀衆感到難以沉浸和共鳴。
電影的這種表現也是導致觀衆評價兩極分化的一個重要原因。
01
《喬妍的心事》通過“兩位喬妍”的故事深入探討了身份認同和社會地位對個人心理和生活的影響。
小喬 (趙麗穎 飾) 的經歷特別強調了現代社會中個體如何在公私領域之間進行身份的轉換和適應,以及這一過程中所面臨的內外壓力。
出生後,小喬作爲超生的黑戶,被父親“拋棄”在緬甸,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計劃生育政策的挑戰和迴應。長大後,小喬在使用姐姐 (辛芷蕾 飾) 身份的過程中,她的個人命運和社會身份發生了複雜的交織。
這種身份的借用和替代,是對家庭認同的一種策略性應對,也是對社會角色的強制性適應。在這個過程中,她不僅要面對原生家庭的矛盾和衝突,還要應對作爲明星的社會壓力和利益糾葛。
所以,小喬的“心事”既關乎個人的私密感受,也是對整個社會消費文化和名人效應的一種批判。
她作爲明星的身份,體現了現代社會對於名人的“雙重消費”:一方面是她的才能和形象被廣泛消費,另一方面是她個人的隱私和權利被社會剝削。
反觀姐姐大喬,她的故事又提供了一個對比鮮明的視角。
大喬的境遇主要凸顯了沒有正式身份認證的個體如何被社會邊緣化。她因爲沒有身份證而無法正常參與社會活動,如爲未出生的孩子上戶口,這種制度性的排斥直接影響了她和她孩子的未來。
這一點與她妹妹小喬在社會中所獲得的地位和利益形成了強烈對比,從而揭示了社會身份與資源獲取之間的緊密聯繫。
大喬的個人行爲,如攜帶特產訪問妹妹,以及在妹妹家中的一系列小動作——故意在浴池裡邊洗澡邊吃甘蔗、突然聊到父母的死亡話題、反覆在強調妹妹“盜用”了自己的身份等等,都反映了她試圖重建與妹妹之間的情感聯繫和身份認同的努力,通過這些物質和情感的象徵,她試圖在妹妹的新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大喬的生活狀態和她的“心事”映射了社會不平等和身份失落的更廣泛議題。她的故事反映了許多偷渡者和非法移民在現代社會中的實際情況,這些人往往在追求更好生活的同時,面臨着身份認證的壁壘、經濟的壓力和文化的隔閡。
通過兩位喬妍的故事,電影揭示了在現代快速城市化的背景下,邊緣化身份和社會排斥如何塑造人的生活經歷和心理狀態,以及個體在這一過程中如何尋求認同和尊嚴。
02
在電影中,導演也明喻暗喻安排了不少細節來凸顯姐妹倆內心的矛盾與困頓。
小喬在片中主要是通過戲中戲的方式展現,在拍攝一場醫院吃飯戲時,她表現出的情緒層次非常豐富,這種精心設計的情感表達,形成了她內心世界與外界表象之間的張力。
表面上,小喬在吃東西時的失神和默默無語,可以被解讀爲一種自我封閉的心理狀態。這種狀態往往與深層的反思和內省相關,表明她在試圖處理和理解自己的身份、經歷和情感。失神的眼神代表着她在回想過去的事件。
隨着情感的逐漸深入,眼淚的流露成了悲傷的象徵和一種情感釋放的過程。在心理學中,哭泣被認爲是一種壓力釋放機制,有助於個體減輕情緒負擔。
最後,她在被導演卡掉時的反應,揭示了她對自我表達的需求和對被理解的渴望。她的第一反應是表達出未完成的遺憾和委屈——“導演,我還沒演完呢。”
這種情緒的流露與她通常展現出的強硬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這一刻的表現反映了她內心深處對被接納和被認同的需求。她藉由角色迴歸到真實的自我,表達出通常被隱藏的脆弱和敏感。
所以,小喬的這場戲對於她而言是一個情感上的高潮,也是一個心理上的突破點。它讓觀衆能更深入地理解她的複雜心理狀態,加深對角色的同理和理解,使得小喬的人物形象更加立體和真實。
再看大喬。
大喬的心理層面也呈現出一種深刻的衝突和心理鬥爭,尤其是在她與小喬的關係以及她對自己身份的認知中表現得尤爲明顯。
大喬最初來到北京,住在小喬家裡,在需要幫助時她的選擇方式是間接表達,即通過玩笑和否認的方式掩蓋自己的真實需求,這種行爲源於她對自己境遇的尷尬感和不想顯得脆弱或依賴別人的心理。她試圖保持獨立和尊嚴,即便這意味着必須隱藏自己的真實感受。
在試衣間裡,大喬面對鏡子時的迴避行爲進一步強化了她對自我形象的不滿和困擾。孕期的身體變化使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與她理想中的形象不符,這種體驗加劇了她的身份危機和自我價值的懷疑。當她閉眼低頭,躲避鏡子的那一刻,她對自己現狀的不接受和內心的痛苦表露無遺。
這些心理和象徵性的動作強調了電影想要探討的核心問題:
女性要想真正實現自由和自我實現,往往需要通過劇烈甚至破壞性的方式來挑戰和改變現有的社會結構。大喬和小喬的故事通過心理和情感的層面展示了這一過程的複雜性和多維度,提供了對現實世界中類似問題的深刻反思。
03
鑑於片中是“雙女主”的設定,對於該片的討論還離不開對“女性主義”的探討。
毫無疑問,《喬妍的心事》試圖探討女性的身份認同和社會制約,但卻未能深入挖掘兩位主角之間的心理交流和關係動態。就拿姐妹倆關係的發展來說,電影一直停留在表面,沒有通過有效的敘事手段來進一步發展兩人的關係,最直觀的代表就是每次兩人同框,只有大量重複的對話內容——“我纔是喬妍”、“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電影也沒有展示女性角色在對抗男權社會結構時的具體策略和心理變化,比如喬妍和沈老闆的關係、姐姐和於亮的關係、喬妍和於亮的關係等等。我們都知道,真正的女性主義探討不是停留在表面的抗爭,而是關注女性如何在內心和行動上實現自我解放和突破。
顯然在《喬妍的心事》中,角色間的衝突和解決方式過於簡單化,未能展現女性在社會中對自我認同和權力鬥爭的複雜性。
再者,影片中的女性困境主要圍繞男性角色展開,無論是姐姐向沈老闆、喬妍借錢救於亮,還是喬妍參演電影必須和金主鬱總的酒局,這種依賴於男性的敘事框架也限制了女性角色自主性的展現。
導演趙德胤在《喬妍的心事》中再次觸及了他一貫關注的“身份”主題。電影中四條線索——身份謎題、家庭緊張、職業衝突以及戲中戲的拍攝——原本提供了一個探討現代社會中個體如何在各種社會契約中尋求自我認同和解放的絕佳機會。
但是,趙德胤在處理這些複雜主題時,過度依賴狗血情節和粗糙的戲劇化處理,導致電影在傳達深刻社會批判時略顯浮誇和敷衍。特別是在處理性別剝削這一敏感而重要的主題時,電影沒有完全成功地展現出女性角色在家庭和職業生涯中面臨的挑戰與不平等。
結論上,雖然《喬妍的心事》在探討身份和社會契約的題材上架構宏大,趙德胤的這次嘗試還是有些超出了他的現有劇作能力。相較之下,《再見瓦城》的成功更多地凸顯了他在處理深刻人文主題時的敏銳和剋制。
在未來的作品中,趙德胤若能迴歸到更細膩的人物描寫和更嚴密的劇情設計,或許能更好地發揮他在探討身份和社會問題上的獨到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