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春運”,一種“家鄉”的再定義
原標題:“反向春運”,一種“家鄉”的再定義
據媒體報道,如今“反向春運”漸成趨勢。有通信運營商數據分析指出,2024年春運,中國60週歲及以上人羣出行量同比增長近30%,更多老人選擇前往子女工作地團聚,他們來自四川、河北、湖北、湖南等省份,目的地則多是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杭州等大城市。
之所以稱爲“反向”,是因爲這和傳統的春運敘事不同(年輕人向“根莖”聚攏,從大城市回到家鄉)。現在則是長輩去城裡尋找年輕人,以年輕人爲圓心的團聚。
出現這種趨勢,部分原因可能是票不好買。正像前兩天有媒體報道,12306稱加價搶票是忽悠、噱頭,但即便如此仍有8家平臺推出加價加速搶票服務。從這也可以看出,多少人正在費勁心力地搶票。
在這個背景下,“反向春運”就成了一種選擇,畢竟春節期間前往外來人口聚集的大城市,搶票要容易得多。“反向春運”的背後,難說沒有“市場調節”的元素。
當然從更大的視角看,“反向春運”其實是一種“家鄉”的再定義。春節是和家鄉關聯的節日,但現在什麼是“家鄉”,頗讓人難以分辨了。
人們有一個地理意義上的家鄉,但在城市化的時空背景下,這個家鄉開始變得模糊。親朋故舊如星散水流一般去往不同的地方,家鄉的草木樓館也早已天翻地覆。而且農業社會的鄉土連結已經被一種現代化的社會結構所取代,人生的座標,是由高考、求職、落戶等等社會整體的安排所圈定的。家鄉,對於個人來說,越來越像一種情感寄託,也隨着家鄉的“發展”變得飄渺,很多人不再圍繞着家鄉佈局人生。
在這個大背景下,家鄉的概念不可避免地走向從以地理爲中心到以人爲中心,所謂“人在家在”,即是這個道理。那麼“反向春運”也就可以理解了,“返鄉”本身的儀式感在變得淡薄,團圓即是返鄉,無論在什麼地方。
其實今天很多人的身份都變得多元,家鄉也變得難以說清。就像對於一位在大城市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來說,他的家鄉到底在哪呢?他十八歲離開家鄉,此後的一切人生記憶都屬於“外地”。而當他處於某個節點回望的時候,不知該望向哪個方向。所謂“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幷州是故鄉”,這種複雜的人生經歷所產生的精神離鄉,古今皆然。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件好事,這象徵着一種社會流動性。就像上文引用的詩句,終究只能誕生在科舉出現之後的唐朝。人們有多元的家鄉標籤,春節也不再只是返鄉,這多少意味着,一個人的物理存在空間正在變得寬廣。
這兩天還有一個新聞,這屆年輕人不愛大包小包走親戚了,很多年輕人返鄉也不再肩扛手提着一大堆年貨了。確實也很難想象,在物流如此發達的今天,靠人力運輸還有多少存在的必要。這和“反向春運”其實是一樣的,春節形態已經被社會形態改變了。
每到春節,輿論場上總有很多聲音呼籲留住“年味”。可能“年味”唯一的不變,就是它永遠在變化——時間倒推百年,彼時又何嘗有春運的場景呢?某種程度上說,如果過年的儀式感正在越來越鬆弛、從容、無可無不可,這纔是一件好事,這說明社會始終在沿着一條現代的方向行進着,緊繃的、從圓心向外發散的社會結構,在一點點被現代化所溶解。(光明網評論員)
來源:光明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