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爲何不許毛革命──蔣介石與國共和戰（一）

1945年，馬歇爾（左起）、蔣宋美齡、蔣介石。（本報系資料照片）

編者按：對中國、亞洲以及世界極具影響力的蔣介石與毛澤東——自1920年代中期到1970年代中期以來，二人交鋒長達半世紀，研究蔣毛關係，成爲一門重要的學問！

蔣、毛二人的爭雄，可分爲前後兩大時期：前期在大陸，爲時二十二年（1927-1949），包括十年勦共戰爭、八年抗戰，以及四年戰後內戰，當中的八年抗戰，雖雲合作，實則貌合神離，並未停止對抗。後期則分隔臺海兩岸，持續對抗的二十六年（1949-1975），撤退到臺灣的蔣介石仍意圖反攻大陸，而領着新中國的毛澤東則是一心想要解放臺灣，但最後都未能完成心願。

近年由於局勢變遷及資料開放，較易出現客觀的研究，民國史專家蔣永敬、劉維開合著的《蔣介石與國共和戰（1945~1949）》一書，利用蔣介石與相關重要人士之日記，以及國、共兩方已刊佈之歷史資料爲基礎，輔以大量民國曆史檔案文獻等，還原國共內戰背後的國際關係、社會脈動以及蔣、毛二人與國、共兩黨重要人士的權謀策略，引領讀者進入1945年至1949年的時光隧道。

正文開始：

1951年8月7日，蔣介石檢視他在1945年11月16日的講詞〈剿匪戰術之研究與高級將領應有之認識〉後，在這天的日記中，有如下一段之記述：

本日重閱三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按：應爲十六日）講詞，至東北問題一節，極感爲何當時不依此原訂方針貫徹到底，而後竟爲依賴外力，誤信馬歇爾之主張態度，將最精華各軍開入東北，以致捨本逐末，無法挽救矣。

同年10月25日，重閱1945年11月的日記，再度記道：

如果我於三十四年十一月決定撤回長春行營以後，明知自力不足，不能接收東北之政策，不因以後美國助運我軍接收東北，以爲可恃，而堅拒接收，一任俄國之霸佔，將我國軍全力先行肅清關內之共匪，則決不如今日之失敗。此乃依賴外力轉變政策，決心不堅之報應。一箸既失，則全盤皆敗矣。

上了馬歇爾的當

以上兩則日記所記，似乎是上了美國和馬歇爾的當，而致「全盤皆墨」。

真實的情況如何？根據國、共雙方當時的資料，來查證一下，現在先看蔣介石1945年11月16日的講詞：

統帥部原定派三個軍接收東北，後來又加派兩個軍，一共五個軍。現在蘇聯不負責任，藉口登陸的地點爲共匪佔領，給我們以種種阻礙，因此我們軍隊入境，事實上非常困難。而且我們即令將這五個軍開入了東北，仍不能確實掌握地方，東北的主權仍然不得完整，一切接收都不能進行，建設更無從談起。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寧可將東北問題暫時擱置，留待將來解決。我決定將東北行營移駐山海關。而以原來準備開入東北的五個軍，加入華北方面，首先來肅清華北方面的土匪，先安關內，再圖關外。

蔣氏上項「先安關內再圖關外」的計劃，當時駐華美軍最高指揮官魏德邁將軍（Albert C. Wedemeyer）也曾向蔣氏作類似的建議，他於1945年11月14日向華府的報告說：「中國國民政府面臨中共之反對，對於佔領東北，毫無準備」，他曾向蔣建議：「中國應立即採取決策，在進入東北以前，鞏固長城以南，長江以北之地區，並穩定該區以內之陸上交通線。」

其後魏德邁在致蔣的備忘錄中，對此計劃有完整的描述和表示支援。要點如下：

對於中央軍隊分配之基本原則，應視中國本部之政治與軍事情形而定。職（按：魏自稱）信鈞座（按：稱蔣）與職同意，吾人須穩定長城以南至越南邊境內整個中國的政治、經濟及軍事。

在長江以南地區，吾人已完成軍事安全與政治控制，所須努力者，爲該地區工商業的復興。

在長江以北，長城以南地區，情形較爲複雜，應及早堅決搶救，以穩定華北之軍事與政治的控制爲第一要着。

鈞座曾表示：擬開五個軍入華北，即可完全控制該地區。當華北之戰略要地，完全歸中央軍隊控制時，即可進而建立政治控制，從事經濟建設。

職復相信，吾人須先穩固華北、華南，乃能進而從事東北。倘蘇俄真實與中國政府合作，則吾人可佔領長春與瀋陽。

職深覺美國對華將繼續協助，譬如運輸中央軍隊及彈藥裝備等至華北，以及協助中國遣俘工作。

倘吾人能得到美國協助，應儘速選五個精銳的軍開入長城南之華北，或亦可利用葫蘆島，以一個軍開入東北，吾人保證對此等軍隊之彈藥及裝備，當源源接濟。

此外，自長江以北開動軍隊，一沿津浦路前進，一沿平漢路前進，須及早完成控制交通線、工業區、產業區及華北各大城市與港口。此點做到，即須任用最優秀之人，充任該地省主席、市長。縣長鬚人民選舉。

《雙十協定》問題仍在

1945年8月9日，在日本宣佈投降（8月15日）前的六天，蘇聯紅軍根據美、英、蘇三國領袖《雅爾達密約》及《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出兵東北，造成了國府接收東北工作的障礙。在無抵抗的情形下，迅即佔據中國東北三省（吉林、遼寧、黑龍江）及內蒙（熱河、察哈爾、綏遠）。毛澤東在8月10日得知日本政府乞降照會和蘇聯出兵東北，即通告所屬「蘇聯參戰，日本投降，內戰迫近，……準備對付內戰。」此時蔣介石和美、蘇之間，都不希望中國再有內戰，蔣在8月14日電邀毛赴重慶會談時，毛斥之爲「完全是欺騙」；但在史達林以蘇共中央的名義給毛一通電報，要他與蔣合作。毛得此電報，大發雷霆，他不理解，莫斯科爲何不許他革命！在美國駐華大使赫爾利（Patrick J.Hurly）的奔走陪同下，毛氏終於8月28日到了重慶。經過四十二天的會談（10月10日結束），達成所謂《雙十協定》。實際問題並未解決。毛澤東回到延安向其中央政治局報告說：

蔣介石不給解放區幾個省主席，省以下可以給。我們乃提出維持現狀，將來解決。赫爾利回美國前，要我們交出解放區，說要麼承認蔣介石的要求，要麼破裂，我說不承認也不破裂，問題複雜，還要討論。（選摘自《蔣介石與國共和戰（1945~1949）》）（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