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佛州十七條人命 爲何也難判死（嚴震生）

校園槍擊案犯案槍手克魯茲（Nikolas Cruz）。（圖／美聯社）

4年半多前在美國佛羅里達州邁阿密郊區帕克蘭（Parkland）地區一所名爲史東曼．道格拉斯（Stoneman Douglas）的高中，發生了一場美國史上死亡人數最多的學生遭槍手擊斃的事件。一位已退學的該校學生克魯茲（Nicolas Jacob Cruz），混進校園，進入一棟有30間教室的大樓，在不同樓層進行無差別掃射（indiscriminate shooting），總共造成17人死亡（其中14人爲學生）、17人受傷的慘劇。此案原來預計在2020年1月就要進行審理，但卻一再延期（包括COVID-19因素在內），直到今年暑假才正式展開，上週陪審團宣佈判決結果，由於有3位陪審團員未投下檢察官的求處死刑，最終克魯茲被判無期徒刑，終身不得假釋（parole）。

對許多受難者的家屬而言，這項判決讓他們完全無法接受。在這4年多的煎熬期間，許多支持擁槍權利者因爲擔心反槍聲浪上揚，而丟出不同的陰謀論。有人說這場槍擊案從未發生（911恐攻後也有類似的說法），也有人指控這是反槍團體自導自演，甚至還說這些死去的青少年根本不是該校的學生。當該校學生對此事件表達憤怒、示威抗議時，前喬治亞共和黨衆議員竟然表示這些學生是收了國際炒手索羅斯（George Soros）的走路工，或受到「反法西斯」（Antifa）成員的支持。失去了孩子及親人是一度傷害，後續的陰謀論則是二度傷害，最新的判決結果，造成他們的三度傷害。

美國是一個仍有死刑的國家， 不過在聯邦體制下，各州對死刑的執行政策有極大的不同。過半數的27個州不存在死刑的條例，另外23個州當中，有8個州已不再執行死刑，剩下15個州中，也僅有11個州在過去10年中仍持續執行死刑，包括佛羅里達在內。在一個維持執行死刑的州，17條人命仍無法讓加害者獲判死刑，顯然和這個制度是否存在、是否持續執行無關，而是爲何要判死刑如此困難？

簡言之，美國一般的謀殺罪（murder）非常難判處死刑，但如果是嚴重或重大謀殺罪（aggravated murder），則判處死刑的機率就相當地高，特別是佛州法律就有16項重大謀殺罪的構成因素，包括加害者被視爲犯下特別殘忍、冷血的蓄意罪行。一般的謀殺罪指的是加害者在犯罪時，意圖造成受害者死亡。所謂的重大謀殺罪，則是除了意圖致死外，還是有計劃的蓄意謀殺。然而，要證明重大謀殺罪的蓄意部分，以爭取到死刑的判決，卻是相當的困難。不過，這個17名受害的案件中，檢察官應當可以輕易證明加害者蓄意謀殺的意圖。

辯護律師方從加害者的家庭及成長背景，來說服陪審團克魯茲會犯下如此天理難容的罪行，是有特別的環境因素，可用來減輕（mitigating）謀殺的嚴重性。根據辯護律師所提供的資訊，克魯茲的母親是嚴重酗酒者，並在懷孕時持續抽菸，讓他患有胎兒酒精類羣障礙（fetal alcohol spectrum disorder，FASD），也說明爲何他有暴力犯罪傾向。辯護律師對陪審團喊話，指出克魯茲在母親子宮中就註定了失敗的人生，並問他們：「在一個文明社會，我們要殺害那些大腦受傷、有心理疾病、破碎的人嗎？」這些辯詞，顯然說服幾位陪審團員，最終12位陪審團員中有3位不支持判處死刑。在未獲得全票同意的情況下，克魯茲最終的刑期是終身監禁、不得假釋。

儘管這個慘絕人寰的校園掃射案，曾一度引發槍枝管制的呼籲。民主黨當然是站在管制的一方，而共和黨則是堅持擁槍的權利，並將校園隨機殺人歸罪於精神疾病的問題。表面上看起來，雙方可以說是毫無共識。然而，如果購槍時的背景調查，能夠讓有精神疾病史的民衆無法取得槍枝，應當能夠達成妥協，不過個人隱私的部分，又有可能成爲一個新的問題。

（作者爲國立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