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教育終歸是教育,其價值就是育人育才
【專家視點】
城鄉問題是國之大者。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中提出了“鄉村城市化”理論;恩格斯在《共產主義原理》中率先提出了“城鄉融合”思想。城鄉問題在經典作家那裡是重要命題,在今天依然是重要命題。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20年末,全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爲63.89%,十年來年均提升1.42個百分點,與上一個普查週期相比,城鎮化進一步加快。在這種情形下追求城鄉融合發展,不能只講城鎮化一頭,越是城鎮化,越要鄉村振興。
鄉村振興的總體要求是,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表面看,這裡沒有提出教育振興,但鄉村教育振興確是鄉村振興的隱性邏輯。流動性是今天鄉村教育的典型特徵。流動性的產生,根本上是城鎮化帶來的城鄉邊界的動態調整。理論上,城之外就是鄉。但城市的建成區是隨着城鎮化而變動的。因此,城鄉的邊界是動態的。在城鎮化驅動下,不斷有鄉變成了城,不斷有鄉村教育變成了城市教育,更重要的是,這種轉變將持續處於動態中。
認識到鄉村教育的流動邏輯,對於鄉村教育振興十分重要。現在對鄉村教育的討論,夾雜着兩種邏輯。應進一步強化鄉村教育的流動邏輯,在流動意義上完善鄉村教育理論和政策。流動中的鄉村教育應該是一種大教育。在功能上要培養鄉村兒童,也要促進鄉風文明;鄉村學校既是鄉村教育中心,也是鄉村文化中心。
在通過控輟保學扶相對貧困中強化鄉村教育作用。控輟保學重點在鄉村,流動性讓控輟保學工作更爲複雜。學術界有一個共識,高一級教育的機會是否平等,在更早的求學階段就埋下了伏筆。鄉村教育主要是義務教育,這個階段上得了學、上好了學,後續就有更多、更平等的教育機會,進而就有脫貧和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更多可能。在脫貧攻堅戰中,教育通過控輟保學,阻斷貧困代際傳遞,已經被證明是一種重要的減貧機制。隨着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絕對貧困問題轉化爲相對貧困問題。根據經合組織的方法,人均收入中位數水平的50%至60%爲相對貧困的標準。2020年我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數27540元,那麼相對貧困的標準應在13770~16524元之間。2020年我國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7131元,中位數是15204元。看得出來,現階段相對貧困的羣體比前階段絕對貧困的羣體更大,意味着鄉村教育扶相對貧困的任務更重。2020年,我國九年義務教育鞏固率95.2%,控輟保學實現了動態清零,下一步要實現常態清零。
鄉村教育只能辦得更好。毋庸諱言,當前舉辦流動中的鄉村教育,從效益角度看成本的確很高。但鄉村教育是以物質資本換人力資本的事業,僅僅理解爲花錢的事情是不全面的。箇中更深層的含義,是從一開始就觸發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機制。辦好流動中的鄉村教育,通過控輟保學常態清零來扶相對貧困,具有教育、政治、社會和道德上的多重意義。
在從身份化向崗位化的轉變中供給鄉村教師。教師問題始終是教育的核心問題,任何教育變革都要依靠教師來落實。鄉村教育也是如此。當前,鄉村教師仍然是教師隊伍建設的短板。從我國鄉村教師隊伍建設的歷史看,人們對鄉村教師的認識經歷了三個不同階段。一開始是“鄉村地區作爲職業的教師”。那個時候很少用城市教師和鄉村教師來稱謂,反倒是公民辦教師的區分,甚於城鄉教師的區分。隨着城鎮化的快速發展,城鄉二元越來越明顯,於是出現了“作爲身份的鄉村教師”。鄉村教師類型化了,“中師”就是典型的代表。流動性讓鄉村教師供給出現了第三種認識,就是“作爲崗位的鄉村教師”。鄉村教師從身份化到崗位化的轉換,是鄉村教師供給思路的重大調整。任何立足身份化討論鄉村教師,都不符合流動的鄉村教育的實際。現在的鄉村教師供給,應該圍繞“崗位化”來完善。
在擯棄“離農”“爲農”思維中促進鄉村兒童成長。鄉村教育價值集中體現在促進鄉村兒童健康成長上。數據顯示,我國流動人口37582萬人,與2010年相比,流動人口增長69.73%,流動趨勢更加明顯。有流動人口,必有流動人口子女,一部分叫隨遷子女,一部分叫留守兒童。後者成爲鄉村教育的對象。從一般意義上講,鄉村教育終歸是教育,其價值就是育人育才;鄉村兒童終歸是兒童,其成長旨在健康幸福。人人都有追求健康幸福的權利和自由,沒有理由說鄉村教育一定“爲農”,鄉村兒童不得“離農”。反倒是,希望鄉村教育在促進社會縱向流動上發揮更大作用。同時,流動性讓鄉村兒童的成長問題成爲各方關注焦點。
爲此,有三個方面值得重視。一是“留”而有安全感地成長。留守兒童上學距離變遠,缺乏親情撫慰,身心安全易有隱患。二是“寄”而有獲得感地成長。現在,寄宿制學校是鄉村教育的重要形式。但應高度重視寄宿制學校的教育質量問題,確保“寄而良育”。三是“學”而有方向感地成長。應讓鄉村兒童在學習中樹立志向,明白出生不能改變,但人生可以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