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堆 傳承藏醫六十年(走近國醫大師(31))
佔堆近照。 本報記者 徐馭堯攝
人物小傳
佔堆,第二屆國醫大師,1958年開始系統學習藏醫藥。多年來,佔堆致力於藏醫藥文獻的整理研究、藏藥新藥的開發研究、疑難病症的臨牀研究。此外,還爲藏醫藥發展獻計獻策,爲傳承藏醫藥事業做出重要貢獻。
跟隨佔堆走在位於拉薩市城關區的西藏自治區藏醫院大院內,工作人員看到他,總會彎腰、點頭、舉起手,向他問好。
從1958年開始系統學習藏醫藥,佔堆和藏醫打交道已逾一個甲子。由少年而至古稀,佔堆對藏醫藥的熱情絲毫不減。
立志學醫解病痛
佔堆出生在日喀則市仁布縣的藏醫之家,父親、叔叔都是遠近聞名的藏醫。小時候,家裡總是飄着藥香,仁布縣十里八鄉求醫問藥的訪客絡繹不絕。
醫者常懷慈悲。佔堆至今都記得,面對窮困的病人,父親很少收取診金,多是免費治療,贈送藥物。大家經常拿着酥油、奶茶、青稞感謝佔堆父親的治療。看着患者帶着病痛而來,帶着感恩而去,佔堆心念着當醫生的好,便央求父親和叔叔帶自己學習。
這段經歷給佔堆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開始系統學習後,佔堆正式成了一名藏醫學徒。“因爲當時有一些基礎,我可以直接學習相對深入的知識。”佔堆說,“兩個多月後,我已經能在門診見習,直接觀摩藏醫老師們診治病人。”
1959年,拉薩藏醫院成立,成爲全拉薩乃至西藏的藏醫中心。這裡的病人更多,醫生水平也比家鄉的人更高,每天看着醫生們爲病人排憂解難,佔堆心裡當醫生的意願也越發堅定。
1960年,佔堆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並留在藏醫院正式成爲一名醫生。那時,醫院剛開製藥廠,所需要的藥品都要醫生去山上採集。每年夏天,醫生們都要集體上山,帶着犛牛,馱着行李,一路從拉薩市區的奪底鄉翻越山巒,走到如今的達孜區。一趟行程需要20多天,吃乾糧,睡帳篷。高原天氣多變,雷電和冰雹時有發生。一次,他和同行的醫生正在採藥,天降冰雹,兩人被砸得生疼,只能到處躲避,和大部隊脫離了聯繫。等他們循着來路回到營地,天色已晚。
採藥、看病、製藥……一晃就是15年。
基層鍛鍊拓眼界
當時的林周縣城剛剛搬遷,全縣只有十幾棟鐵皮屋,連縣醫院都是鐵皮板房,條件相當艱苦。“林周靠北,海拔4200米,比拉薩冷得多,鐵皮屋子防寒能力又差,我們在屋裡被凍得夠嗆。”佔堆回憶。
和建築條件相比,醫療水平更是落後。佔堆回憶,當年的林周縣人民醫院被當地羣衆稱爲“重症轉運站”。面對病人的小病小痛,林周縣醫院還有一定的治療能力,一旦遭遇大病,當地醫生全部束手無策。
轉機在外界醫療資源引入之後開始發生。在佔堆到林周後不久,8省份醫療支援團隊進藏,彼時湖南邵陽的醫療團隊進駐林周縣人民醫院,這讓林周縣的醫療水平大爲改觀――簡單的手術能做了,一些搶救、急診也都能開展,當地羣衆翻山越嶺去拉薩治病的情況大大減少。更重要的是觀念上的衝擊,佔堆自小學習藏醫,對現代醫療技術瞭解較少。看到邵陽醫療團隊的救治手段,佔堆感覺到很大的壓力。
在摸索中,佔堆慢慢發現藏醫與西醫的結合之路。作爲雪域高原羣衆長期總結的治療經驗,藏醫在調養、康復等方面具有很好的效果,特別是對於一些高原特有的慢性疾病,治療起來效果更好。當時,醫院裡有腦溢血患者,在接受了邵陽醫生團隊的搶救之後,再轉由藏醫進行恢復調養,康復效果很好。
在林周,佔堆還經常和同事一起下鄉巡診。受制於自然條件,很多住得遠的農牧民沒有辦法到縣醫院求醫,縣醫院的醫生就帶着藥,一家一戶地上門服務。病人接觸得越來越多,佔堆對基層的醫療發展情況瞭解得越來越深。“西藏基層醫療衛生能力差,需要大力培養醫療人才。”佔堆想,“尤其是很多高原疾病高發區域,需要我們培養更多兼具藏醫和西醫技術的人才,提供更好的醫療衛生服務。”
堅持創新促發展
5年後,佔堆結束了林周的工作。此時,他此前工作的拉薩藏醫院已經升格爲西藏自治區藏醫院。他回到藏醫院擔任外科主任,後於1984年擔任副院長,1996年擔任院長,直到2014年退休。
在藏醫院工作近40年,攻克過敏性紫癜是佔堆的一項重要工作成績。在臨牀過程中,佔堆發現僅僅使用現有的西藥和藏藥對小兒過敏性紫癜治療效果相對一般,治療過程很長,但如果將兩種藥物同時使用,效果就能大大改善。此後,他又通過長期臨牀試驗不斷嘗試、改良原有的治療方案,最終篩選出過敏性紫癜組方藥,證明對小兒過敏性紫癜具有良好療效。
除了自己不斷鑽研技術,佔堆還致力於推動藏醫院整體的發展。傳統藏醫並沒有分科,在佔堆的主導下,醫院開始劃分出心腦血管、骨科等多個專科。他還把醫院裡的青年醫生送去其他醫院進行培訓和進修,讓他們掌握西醫知識,在治療中能採用藏醫與西醫交叉的方式開展治療。“如今,這些具有複合型技術的醫師很多成了各大科室的主任,成爲治病救人的中堅力量。”佔堆說。
此外,佔堆還大力發掘藏醫學中的傳統技術,期待讓這些曾經口耳相傳、師徒相授的技術成爲醫院的特色科室。
2000年,藏醫院成立藏醫藥研究院,佔堆不但參與了研究院建設,還一直從事藏藥方劑改良工作。據介紹,目前有記載的藏藥方劑有數萬種,其中數百種仍用於臨牀治療。但是,傳統的藏藥製劑方式生產效率低。在佔堆的影響下,西藏自治區藏醫院製藥廠引入了全新的生產線,把傳統的丸制藏藥改良成爲顆粒、膠囊等多種新劑型。
“形式上進行改良,有助於藏藥走出西藏,邁向更大的市場。我們藏醫院研製的新劑型授權給市場化的企業進行生產銷售,目前已經有多種藏藥走向自治區外的市場。”佔堆介紹。
退休之後,佔堆還長期在藏醫院開設門診。隨着年紀漸長,他也漸漸停了直接坐門診,轉而通過對政府建言獻策發揮自身的價值。前兩年,針對西藏藏藥研製缺少原料的情況,佔堆向政府建言鼓勵開設藏藥種植基地,並進行統一收購。“建議得到政府採納,緩解了當前西藏藏藥製作的原料短缺。”佔堆說,“藏醫藥是祖國傳統醫藥之瑰寶。在時代發展中,藏醫藥和現代醫學能相互借鑑,在新時代煥發更絢爛的光彩,更好地守護雪域高原羣衆的生命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