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聯合政府 柯文哲的老謀深算（林保淳）

民衆黨總統參選人柯文哲在聯合政府政策討論座談會會後受訪。（楊亞璇攝）

民衆黨總統參選人柯文哲的「聯合政府」政見，引起相當多人的關注，但究竟是利多弊少，或利少弊多，衆說頗爲紛紜。但我們必須先了解到，柯文哲所提出的「聯合政府」構想，是有其現實意義上的針對性的。

針對者爲何？當然是目前臺灣所施行的類似「半總統制」（雙首長制）的流弊。臺灣的政體，是既有高高在上、實際上掌握着最高權力的民選總統，並由其任命行政院長，再由行政院長組閣，任命各部會首長，既無須附署，亦不必經立法院同意。總統的權力過重，但卻不必接受立法院的質詢，是典型的「有權無責」。行政院長雖銜命組閣，率部會首長向議會負責，但只要總統一聲令下，立即可以撤換，形同總統的「幕僚長」。

權與責不能相符，就是總統做得再差，如蔡英文連續745天神隱羞於見人，也撼動不了她的權力。柯文哲的「聯合內閣」，首先就是要打破這種總統「有權無責」的現狀，逐步走向「內閣制」，因此，他率先表態，如果自己當選總統，一定會到立法院接受質詢，這等於是「引刀自宮」，限縮了自家的權力，展現了廓然大公、勇於任事的恢宏氣度。

「聯合政府」的前提，是必須先有「內閣制」。在「內閣制」的國家中，當國內各政黨相持不下，而沒有任何一個政黨能夠取得過半數時，「聯合政府」就是勢在必行的了，否則所有的政務都無法推行。以此而論，「聯合政府」其實是在「多黨政治」下，妥協而出的一種有利於政策推行、國家發展的「權宜」制度。因爲只要有一個政黨人數過半，就不可能願意將內閣大權拱手讓出。因此，柯文哲顯然是想將臺灣的政治體制，由「雙首長」過渡到「內閣制」的。

當然，如此的改變，恐怕會涉及到必須「修憲」的過程，才能順理成章而達成。「修憲」茲事體大，依現行憲法，必須有四分之一的立委提議（29位），四分之三的立委（85位）出席，且必須有出席立委四分之三（64位）的同意，才能在公告半年後，付諸公投，而超過二分之一的民衆支持，才能修改。這是一個相當複雜且艱難的過程，唯有在立法院中擁有過半以上，甚至超過85位的席次，纔有可能。依目前立法院的席次來說，民進黨64席、國民黨38席，民衆及其他黨10席，只要民進黨、國民黨稍加杯葛，就註定會胎死腹中，修不成憲的了。

在此，最重要的關鍵，當然就在於立法院的席次。以目前政壇的局勢看來，73席的區域立委、34席的不分區立委席次，除非藍、綠兩黨聯合起來，否則是不可能「修憲」的。以民衆黨目前的實力看來，大概最理想的估算，也不過在10席左右，必須透過民意的力量，促使立院跨黨派作最大限度的合作，推動修憲，才能達到最終目標。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柯文哲的用心，就非常值得進一步分析了。

「聯合政府」是在沒有一個政黨過半，而由其中兩個或以上的政黨結盟，然後定案的。但是，這也必須在選舉完畢後，才能憑藉各黨派代表人數的多寡、理念的相通與否、共同的目標如何，才能決定。柯文哲在選前提出「聯合政府」的構想，當然是看準了在2024的選局中，不太可能有一個過半的政黨出現，民衆黨雖可能僅僅只有爲數甚少的10席，無疑卻成爲兩大黨必須爭取的關鍵少數。在這種情況下，兩大黨都必須釋出一些可觀的善意，在內閣部會中，騰挪一些位置，讓民衆黨屬意的人選，可以發揮其功能，並獲得歷練的機會，以此逐漸壯大自己民衆黨的力量。在總統大選上，柯文哲進可以攻；而在立委席次上，也退可以守，又何樂而不爲？

柯文哲「聯合政府」的另一個層次，則是所謂的「政黨輪替」。政黨之需要輪替，當然是針對着許多非綠民衆已經忍無可忍的、貪污腐敗、極權專制的民進黨而發。既強調「政黨輪替」，當然就必須讓民進黨下臺一鞠躬，柯文哲雖雅不願用「下架民進黨」的口號，但相信也深知唯有如此，纔能有真的「政黨輪替」這回事。因此，偶爾在不經意之間，還是會泄露了口風。

要「政黨輪替」，當然在選前合作的對象，就非國民黨莫屬了。「藍白合」，不但是60%民意的歸趨，也是對民衆黨最有利的，這包括了總統職位，也涵蓋了立委選舉。此所以「藍白合」的磨合過程，充滿了各種波折，到現在還是未能達成定案，但是，無論總統職位的正、副歸屬如何商定，甚至能不能合得起來，「政黨協商」終究是要進行的。

政黨不能輪替，民進黨依舊掌握着實權，就不可能出現「聯合政府」，當然也就不可能引帶臺灣走向「內閣制」。「政黨輪替」是近程目標，柯文哲以「藍白合」（合侯，亦可合郭，甚或侯郭一起合）爲戰術；「內閣制」爲遠程理想，也是未來的治國藍圖；而「聯合政府」則是中程的過渡，既可在選前作「藍白合」，也未嘗不可能在選後「藍白合」。柯文哲思慮周密、老謀深算，其實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2024的選戰，無論如何，柯文哲已是立於不敗之地了。（作者爲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