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家與左暉要如何爲死去的丁丁續命？
文/劉乾超
三個論據足以證明丁丁租房已經死去：APP停止更新、官網停止運營、全部業務併入鏈家——端午節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丁丁租房通過公開渠道悲壯宣佈關閉。至此，鏈家萬億生意掌舵者左暉，在佈局租房市場五年後，親手導演了自己一前一後撒下兩張大網的分化結局：
代表資產管理模式的自如揚帆起航，並以規模化爲目標全速狂奔，或許是比母體更早嚐到資本化果實的先鋒隊；
以互聯網+爲賣點的丁丁，折戟於接受鏈家投資的第二年路上，沒有迴旋餘地，經紀人全部轉回鏈家、佣金從0上調至行業平均水平成爲其最後的墓誌銘。
互聯網化、輕模式運作、租客佣金免費，曾是鼎盛期的丁丁爲人知曉的標籤。主打去中介化，打破行業收費習慣，丁丁亦將選房、看房、簽約、付款全流程移植到手機端完成。丁丁CEO俞建洋曾公開自曝，即便有鏈家資金助力，丁丁仍在兩月內虧損1個億。被左暉當成死磕競手另一杆槍的丁丁，所謂創新，更像詛咒。
相比出生伊始就含着金鑰匙，如天之驕子（資料、團購、論壇）般高大上路線越走越踏實的自如，非親生的丁丁遭到了左暉的親手解決，運氣實在太差了。
真的是這樣麼？
兩年前，左暉將陪自己一路打江山過來的數千名經紀人悉數轉入丁丁，承接起自如之外鏈家所有普通租賃業務，這是一個信號——
一個號稱打造萬億閉環平臺的宇宙級鏈家，會拋棄基礎租賃，將寶只押在自如的中高端出租身上，把雞蛋只放在資產管理一個籃子裡？
一週前，本站房產記者獨家曝光了左暉對自如、丁丁的權力收放內幕（《獨家｜自如今日宣佈獨立左暉權力收放始末》）。鏈家的真正願景是，自如、丁丁互相助力、形成補充。事實上，丁丁揹負了左暉對鏈家核心租賃業務的真正野心，這一點，怕是自如都比不上。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被左暉以個人身份創辦的自如，意在單獨融資上市。“左暉想得很清楚，要規避自如與鏈家的關聯性。從產權上看，也是周密安排過的。”接近鏈家的人士稱，從一開始，自如走的就是另一條路，儘管花掉五年時間才從鏈家獨立——所以真正保留並繼承了鏈家租賃盤子的，其實是丁丁。
普通租賃，因利潤率不及買賣，在鏈家創辦十五年中始終不能進入主流視線的非核心業務，卻是最容易轉化爲二手房交易、最能增強社區黏性、擁有最廣闊受衆和市場的基礎業務。“左暉一直都沒有徹底放棄普通租賃市場，這不是賺不賺錢的問題。”
一些聲音認爲，抓住普通租賃，就相當於抓住了中國廣闊的二手房社區入口。本站房產之前的調查也印證了這一點：鏈家戰略性投資丁丁，實際是將過氣的鏈家傳統租賃業務加以互聯網化改造，其輕模式一方面可以對抗愛屋吉屋這樣的新興中介，另一方面，也有機會蠶食我愛我家等巨頭的優勢。
只是，這樣的使命與初衷，最終殺死了丁丁自己。
首先，丁丁過於戀價格戰了。依靠0佣金或低佣金打掉野蠻人愛屋吉屋，儘管能在C端收穫認可，省去的佣金卻不得不從業主身上找回來。一位已離職丁丁員工說，收取業主數天租金作爲佣金補償不可能行得通，要知道其他中介爲了爭搶市場不僅不收業主費用還會給出房屋維護、定期保潔等增值服務，業主端自然不願意把房子交給丁丁。
這變相導致丁丁房源量增長速度過慢。如同缺乏戰鬥糧草，丁丁失去了與手握海量房源的巨頭纏鬥的機會。在記者聽到的一個段子裡，我愛我家曾在2015年召開閉門會議專門評估前者可能帶來的衝擊性，後因“丁丁根本拿不到房源”而被我愛我家從預警名單中剔除。
令左暉失望的原因還包括，丁丁運營效率不高。過去兩年，自如與丁丁面對同樣難題，但熊林帶隊的自如始終能給出更好解決方案。自如非常重視線下戰場，每年租賃旺季，均依託管家宣傳和自如產品口碑大力度收房。與丁丁主打普通房源出租不無關係，非標準化房源，本來就很難實現高效出租，速度提不起來是必然。
兩條腿走路的鏈家租賃業務沒能保持同樣速率。成立500多天後，一度被看高的丁丁租房事業部正式解散。顧此失彼輿論的傷感其實沒什麼意義。如同公告中使用“暫停運營”而不是“停止運營”字眼，鏈家普通租賃業務的進行，不會因丁丁離開而停止。終結丁丁，是鏈家和左暉主動爲之，是剎車和止損。
某中介管理人員從中總結，丁丁失敗，爲行業帶來警示：租賃業務具備吃“差價”的能力，纔有活路。
差價有兩種。“一種是增值差價，把房子收過來，和自如一樣賦予房子更好條件、服務，或者像市場上的長租公寓一樣建社羣、開健身房、公共空間，租客對掏出更多租金心服口服。一種是時間差價。在30-45天的免租期內，提速度增效率，越早實現出租，免租期受益越高。”
鏈家顧此失彼，固然是丁丁走向末路的原因之一，但簡單的拿來主義、自殺式降傭，也證明粗暴創新不太好用，模式正確，才能走遠。
剎車之後
自6月8日開始，丁丁員工收歸鏈家，時移世易，曾經擁有鏈家編制的數千經紀人們，在丁丁摸爬滾打一圈後被授意回巢，已不那麼容易尋得合適身位。
因爲，在2016版本的鏈家帝國版圖上，只有二手房買賣、房地產金融、資產管理三項業務進入核心視野，自如依靠資產管理走上正途，丁丁代表的普通租賃業務仍然無法納入鏈家核心體系，並且有被邊緣化趨勢。
“簽訂一張租賃合同並不比交易一套二手房來得容易，租賃作爲長期行爲，反而不是一錘子買賣，後續容易發生糾紛，更重要的是，租賃佣金要比買賣佣金少得多。”一位經紀人對本站房產記者表示，費時費力不說，租賃與買賣的天平兩端，養一個租賃經紀人的成本不比養一個買賣經紀人的成本低。贏利效率，高下立判。
“鏈家肯定不會放掉普通租賃，卻始終不甘心爲自如以外的租賃業務花錢花人力。”前述經紀人認爲，左暉的邏輯有自相矛盾之處，這有可能成爲後丁丁時代鏈家租賃板塊要面對的考驗之一。
鏈家內部，重買賣、輕租賃之不均衡，從經紀人權限可窺得一斑。之前的慣例是，“租賃與買賣不可兼得”。一位自如經紀人在接受採訪時曾提到，他登陸內部系統是看不到買賣房源的，但是，鏈家卻沒有對買賣經紀人介入租賃業務做出限制。“買賣經紀人的日常工作也包含錄入房源，他們能直接切入租賃環節。”
大膽設想，作爲左暉佈局租賃市場曾經的左膀右臂，自如和迴歸後的“丁丁”也許可以互相輸血。熊林曾說，自如、丁丁共享房源已有一段時間，即丁丁經紀人可以推薦自如房源，一旦成交業績算在丁丁頭上。所以，丁丁經紀人迴流，可補充剛剛壯大了產品線的自如的線下銷售力量，自如友家、自如寓、自如驛等大量房源，也能彌補普通租賃業務房源較少的痛點。
但是，自如和普通租賃業務應該不會融合。“從作業習慣到運作模式，資產管理與普通租賃完全不同，二者邊界太明顯了。”一位不願具名的鏈家競爭對手高層說。
所有人都在關注丁丁暫停運營後可能帶來的變化。本站房產記者得知，有人推測丁丁經紀人可能會下放到店面，專門做普通租賃業務。而普通租賃業務的地位會不會發生變化，丁丁經紀人如何歸類，租賃、買賣權限能否打通，這些關心則在鏈家基層正在發生。
所有的疑問指向兩個方向。一，爲丁丁團隊找到合適的安放位置。二，爲普通租賃業務找到新的合適模型。
看看窗外的天氣——我愛我家不僅通過創辦相寓補齊了資產管理領域的戰備缺失，在丁丁不作爲的低端普通租賃市場，他們從業主手中接到房源後，以幾乎不掙錢的價格最快速度出租出去，牢牢把控自如對位階層以外的客戶羣。而和鼎鼎大名的鏈家相比，排不上座次卻能貼近普通租賃市場的小中介還有更多。
在屬於鏈家租賃業務的關鍵節點，左暉究竟會在什麼時候給出解答？即便丁丁員工願意等他，競爭對手不會等他，鏈家的萬億大夢不會等他，資本市場不會等他。那麼，明天，也即6月15日，鏈家內部即將發生一次經紀人操作權限之變，這會是揭曉時刻麼——
本站房產記者獨家獲悉，就在明天，鏈家二手房買賣、租賃內部操作系統將全新上線，左暉的人力騰挪與業務重構計劃或許能一定程度揭曉。屆時，映襯在經紀人眼中，那些發生在電腦屏幕上、埋藏在業務權限中的縷縷變化，也許足夠包含後丁丁時代鏈家租賃版圖乃至鏈家集團的全部秘密。
後丁丁時代的鏈家普租業務“不得不”死去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