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說書人 芙蘿】捷運百鬼夜行:紙紮人
文/午夜說書人 芙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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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喧囂擁擠的捷運裡,怎麼能肯定圍繞在身邊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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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公司附近有位人人知曉的精神病患者。有些人就直接管他叫神經病、瘋子,我們公司的人則都跟着這一帶的居民叫他「撐傘阿北」。
撐傘阿北一直都是出現在馬路的分隔島上,靠近路口斑馬線的位置。從捷運站走到公司,最近的路線一定會經過這個路口,所以我每天都會在過馬路的時候看到他。
他總是撐着一把老舊、破洞的泛黃紙傘。時而大聲咒罵,時而低聲哭泣。四肢不太協調,有些僵硬,像是機器人一般。不過,這樣幾年看下來,我想他應該不是流浪漢。因爲他每天都會換衣服,也總是看起來很乾淨,頭髮一直都是平頭造型,看起來也是有在洗澡、打理自己,或是有人照顧。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阿北總撐着傘,而是他一直以來都流露出一股陰森氣息。不過由於他明顯精神狀況不太穩定,所以我也不想靠他靠得太近,更不會想一探究竟就是了。
在忙碌的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大多疏遠。關心他的程度,頂多就是沒看到他時,同事之間會講上兩句,「撐傘阿北今天怎麼沒來?是不是感冒啦?」之類的話。
聽總機小姐說,以前樓下便利商店的店員有個念小學的女兒,有天熱心地上前去關心撐傘阿北,結果卻反倒被嚇得屁股尿流,哭着跑到便利商店找他媽媽。那個小學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那叔叔一見她上前,便擡起僵硬的四肢,步履蹣跚地朝她走來,眼神狂亂,口中不停發出意義不明的咿啊怪聲。
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就算有,那個小女生大概也是唯一一位有主動接近過撐傘阿北的勇者了。
還記得我剛出社會的時候,菜蕉啊菜逼八,嫩得很,什麼大風大浪都沒見過。初時看到這位仁兄還感到非常吃驚。如今歲月如梭,五年一眨眼就這麼過去了,我也變成公司裡的老屁股。
現在的我也跟這一帶的居民和上班族一樣,對於撐傘阿北的舉止已經習以爲常。看久了,甚至覺得滿親切的。
他不管風吹日曬雨淋,始終都堅持不懈地像站崗一樣站在哪裡。有時候在工作上遇到挫折,看到他還會有點小激動,覺得很鼓舞人心呢。
撐傘阿北也儼然是我們這一帶指路的重要地標。我上班的地方,商辦高樓林立,舉目望去每棟都長得差不多,初來乍到的人還真得仔細對照門牌號碼,才能找到欲前往的公司。對於開車的人來說,要找就很麻煩了。畢竟城市裡,生活步調緊湊地讓人失去耐心,路上又車水馬龍,開得慢一點就會被喇叭聲轟炸,開到慢車道還會被公車和計程車司機逼車或謾罵,還有可能會撞到騎Ubike的觀光客,想在一閃而過的短促時間裡看清楚那小小的門牌,真的對視力是種考驗。
有時候廠商開車來拜訪,我們都會這麼說:「你在過了大安站之後,直直走。在第二個路口會看到左邊分隔島上有個撐傘的阿北,過了那個分隔島之後,就會在路口的大樓外牆看到一個P字,那邊就是我們公司的停車場。」
這也是爲什麼,今晚難得準時下班的我,一踏進捷運看到撐傘阿北時,會瞬時呆若木雞。有種他與分隔島以外的場景,都格格不入的錯覺。
要不是後面的乘客推擠着我進車廂,我都不知道會傻站在原地那裡多久。車廂內人潮擁擠,我連忙在捷運行駛之前,在角落胡亂抓了個拉環。
站穩腳跟之後,我探頭看了看撐傘阿北。他神情恍惚地坐在椅上,眼神呆滯,一動也不動地看着前方。要不是手上拿着那把突兀的油傘,看來均與常人無異。這時,我突然發現他後腦勺有張紙一樣的東西。
出於一時好奇,又想說捷運上人多,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危險,我決定要找機會站離他近一點看個仔細。
很快就到了下一站忠孝復興站,大批乘客準備下車,我一見有人從座位上站起身,便急忙抱着公事包上前卡位。順利坐下來後,我立刻擡頭向坐我斜對面的撐傘阿北望去。怎麼也沒想到,會赫然撞見他背後那詭異的東西!
那是真人大小,頭部鼓起,軀幹和四肢卻異常扁平的紙紮人!它順着座椅呈現ㄣ字型,緊貼在撐傘阿北的身後!
也許是因爲這紙紮人的臉像是矇眼畫出來的,我一時也沒想到這阿北一屁股坐在紙紮上有多不對勁,當下只是皺了皺眉頭,心想:這紙紮到底誰做的,實在畫得太爛了!往生者也是有美感、有尊嚴的吧?難道不怕這燒到陰間之後,半夜被收受者敲門要求退貨嗎?
我就不明白了,現在都有影印機這種東西,印個美女還是卡通人物的臉不是比較賞心悅目嗎?
我又四處張望了下,車上其他乘客都神色自若,就連坐在撐傘阿北身邊的人都像是沒注意到他身後有哪裡不對勁一樣。
我像是被人當頭倒了一桶冰水,瞬間起雞皮疙瘩不說,還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祂那薄如紙張的側身就已經夠嚇人的了,現在還正面對着我,當下真的熱淚盈眶,眼淚都快噴出來了。
腦袋不太靈光的我,總是要過很久纔有辦法辨別自己眼前的到底是正常的人事物,還是留戀人間的鬼怪。心裡不禁吶喊:爲什麼老天爺要讓我有陰陽眼!爲什麼這紙紮人燒前、燒後都這麼可怕!
紙紮人一與我對上視線,便立即伸手掐住撐傘阿北的脖子。
我順着祂的手看過去,才發現阿北也在看着我,嘴巴張得老大,像是想說些什麼:「嘰—— 啊...格格...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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