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疑日」入獄、愛國未遂的杜重遠(郭冠英)
(圖/郭冠英提供)
現在臺灣反中、崇美、媚日下,弄出種種「荒謬至極,細思極恐」的事,幾乎都可從抗日曆史中找到原形。
像從賴清德說的「不能懷疑美國,否則臺灣會很危險」,到「長住中國的臺籍選手李東憲,以個人名義在韓國跆拳賽奪下銅牌,高舉五星旗,引起譁然,接受中媒訪問時又稱臺灣是「鬼島、獨裁、沒有言論自由」。行政院長陳建仁表示,「李東憲是否共產黨員、在臺灣發展相關的組織,必要清查法辦,絕不容許污衊臺灣。」等,都可在1935年杜重遠的《新生》週刊事件,和1936年的「七君子事件」中,找到翻版。
照片後排左一爲杜重遠,後排左四爲沈鈞儒,後排右一者爲李公僕。(圖/郭冠英提供)
沈鈞儒等「七君子」,是11月22日在上海被捕,20天后,發生雙十二事變。張、楊兵諫的要求,就是要停止內戰,釋放七君子。
杜重遠就是提出了「疑日」,被判入獄,當時他的好友,國民黨人齊世英,還告訴杜只會關幾個月,爲給日本個交待。
杜重遠(1898-1944)「九一八事變」後,被鄒韜奮聘爲《生活》週刊特約撰述,以記者身分,在各地奔走抗日,他在1934年創辦《新生週刊》,1935年刊出「閒話皇帝」一文,文是艾寒鬆化名「易水」所寫,但杜扛起文責。
「閒話」是說「日本的天皇,是一個生物學家,對於做皇帝,因爲世襲的關係,他不得不做,一切的事,雖也奉天皇之名義而行,其實早就做不得主。接見外賓的時候,用得着天皇,閱兵的時候,用得着天皇,舉行什麼大典的時候,用得着天皇;此外天皇便被人民所忘記了,日本的軍部、資產階級,是日本的正真統治者…」
文刊後上海日文報紙激烈反應,稱《新生週刊》侮辱天皇,上海的日本浪人和日僑上街遊行,表示不滿。緊接着,日本駐上海領事向國民政府和上海市政府提出抗議,要求他們向日本謝罪,嚴懲有關責任人,停止一切形式的反日宣傳。日本國內,更是一片「懲戒支那」的聲音。迫於局勢,民國政府查封《新生》,查封前杜重遠仍撰文吶喊:「最後勝利不是屬於帝國主義者,到底是屬於被壓迫人民啊!」
在審判時,日本駐滬總領事還蠻橫地闖進內室監視法官集議。在日方壓力下,法院當庭宣判杜重遠犯「散佈文字共同誹謗罪」,判處杜一年兩個月徒刑,立即送監執行且不得上訴。
杜重遠被關進上海漕河涇第二監獄,包括魯迅在內的社會名流紛紛探監。杜在獄中託人帶信給楊虎城、張學良,呼籲全國軍人團結抗日。國民黨當局無法抵擋輿論壓力,被迫於1936年春天,將杜重遠移至虹橋療養院軟禁。
張學良、楊虎城都來探望。9月,杜重遠獲釋。這也是管黨的陳果夫,認爲杜與「西安事變」的爆發有關,要叫齊世英把他從江西帶來南京,解決放蔣的事。
事變和平解決後,杜重遠、宋慶齡、沈鈞儒等人同爲共產黨推舉爲聯合政府次長。杜重遠於抗戰期間,1944年6月,在新疆遭盛世才毒害身亡,得年46歲。
杜重遠的女兒杜毅,寫了「破碎的中國」一文,懷念其父:
復旦大學生在「宋園」,杜夫婦的墓前紀念杜重遠。剛好是馬英九訪復旦時。(圖/郭冠英提供)
我的父親,杜重遠,想做一個完整的中國,想到死。
我父親,當時,上一世紀的這個時候,只是想在每個中國人手中放個碗,或許不是裝只雞,是裝碗飯,填飽肚子。
結果,如魯迅說的「偌大的華北,已放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我父親做的碗,都打碎了。他想要找一張平靜的書桌,爲此而死。
他去日本學瓷器,回中國辦了肇新瓷器廠,在中國最有力的將軍—張學良的支援下。結果,日本人打碎了中國。他逃到關內,到了上海,籌了資本,又開了光大瓷器公司,日本人又打碎了它。他面臨抉擇,是去美國,忘掉中國呢?還是去俄國,再做中國呢?他決定與中國在一起,他對張學良說:「日寇並不可畏,可畏的是一個民族喪失了氣節」。
他去了新疆,開辦了新疆學院,搭起了文化列車,他想找張平靜的書桌,再做他的陶胚。1941年,德國進攻俄國,第三國際岌岌可危,新疆的統治者親蘇親共的政策動搖了,在一個下雨的夜晚,我父親被從書桌邊拉走,我母親說「檐間積雨,漏得艱難,似簌簌淚、滴滴血……」
1944年,這個中國,打碎了,無聲無息。
當時,我才4歲,我妹妹還在母親肚子裡,我們遭受極大的苦難,我們在醫院裡,染上結核病,痛苦一生。我們在雪地裡被抓回來,手腳都凍傷,我母親給我們用熱水敷,痛得我吱吱叫,她那急切的愛差點毀了我們的手腳。我父親留下了一句話,「離散了一家,團圓了萬家」,我母親說:「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她無怨無悔。
他們本來也有一個彩色的中國夢。我母親是日本培養的法律博士,她與父親在日本相識,她回到中國,在燕京和馮庸大學教書,有天,宿舍下飄來了一隻雁形風箏,上面寫着「不傳消息但傳情」。1933年2月,他們結婚了。婚禮一完,我父親這隻風箏,立刻飛到了熱河,日本人踏進了長城,我父親與張學良宋子文去阻擋。我母親一人回到上海的新家,看着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
我父親要我母親記得他們的「新婚歌」,「不會讓你孤單上路」,他這隻雁形風箏,終於未實現他的諾言。
1945年,我們回到上海老家,「畫樓重上與誰同?」我們的家破碎了,隨後,中國又分裂了,我們家的苦難沒有結束,但我母親儘量在修復我們這個家,我們的中國。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我依稀記得有天父親打傘,抱着我,他說「祖國就像這把傘,它能爲你擋風遮雨,但是要好好愛護它」。現在,中國不再破碎了,除了臺灣那塊小裂痕之外,我父親當年爲國共合作奔走,現在第三次合作的呼聲又再響起,這塊裂痕若能彌合,中國就不再會分裂了。
現在,不但每個桌上有隻雞,每個碗裡都有,我們有了平靜的書桌,也能安靜的吃碗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