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小衛星團隊如何創造奇蹟
“北斗三號全球衛星導航系統”進了今年的高考數學試卷。北斗三號衛星系統總設計師、中科院微小衛星創新研究院副院長林寶軍在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採訪時表示,出這樣的題有利於“國之重器”的傳承,能激發考生學習相關知識的興趣。
去年7月31日,我國自主研發的北斗三號全球衛星導航系統建成並開通。“2015年,第一顆北斗三號衛星發射時,我們這支設計團隊共81人,平均年齡31歲。”林寶軍說,美國實現從GPS2到GPS3的技術跨越大概用了20年,我國這支年輕的隊伍僅用時3年零3個月。
全是年輕人,能造小衛星?
在以年輕人居多的航天單位中,小衛星團隊的年輕化程度是出了名的。
林寶軍2009年從北京來上海時,研究院研發、生產、行政人員加起來不到150人。當時,團隊成員在生產製造、研發設計等工作中面臨很多困難。
爲此,研究院每年招100名新人,並連招3年。但招來的年輕人幾乎都是剛畢業的研究生、博士生,對於研製衛星這項工作,他們覺得陌生,甚至對自己的能力不自信。
“我本科讀的內燃機(專業),本來是個柴油發動機工程師。但我也參與了神舟、北斗,你們爲什麼不行?”儘管林寶軍的履歷很豐富,包括:內燃機專業本科、計算機專業碩士、軟件控制專業博士、高能天體物理專業博士後,曾任載人航天工程應用系統副總設計師,參與從“神舟一號”到“神舟十三號”的全部論證工作,但他不愛擺架子,時常用自己的工作經歷激勵年輕同事。
沒有自主衛星導航系統的中國,就像行走在黑夜中――關鍵時刻,摸不着路,因此國家對北斗系統寄予厚望。
研究院“人不夠”,且北斗系統總體的研發工作正處在轉型關鍵階段:第一個挑戰是我國的系統要從“只管頭頂那片天”的區域型調整爲全球型;第二個挑戰是“時頻”,傳統的銣原子鐘裝在衛星上,對地面管控有很強的依賴,每隔一兩個小時,就要校準一次時間、位置;第三個挑戰是要實現“一箭多星”快速組網發射,衛星要小型化、長壽命。
當時,林寶軍對年輕同事說:“等你們年紀像我這麼大時,能做成一顆北斗三號,就算沒白活。”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羣年輕人在2015年就發射了第一顆北斗三號衛星,這顆衛星使用超過70%的新技術,而通常一個新型號衛星使用新技術不超過30%;2018年全年高密度發射8顆北斗三號衛星;2020年,我國已經有30顆北斗三號衛星在太空翱翔。
160多項新技術,亮相都是“絕活兒”
林寶軍總能亮出很多“絕活兒”,在總裝大廳裡,他隨手一比劃,“你看那個扁扁的黑盒子,就只有我們(北斗)有!”
他說的“扁扁的黑盒子”,是150瓦大功率氮化鎵高效固放設備,是北斗三號160餘項創新技術中的一項。
“固放設備信號傳輸能力更強,優於國外同類產品。萬一在太空中出現故障,切換用傳統行波管,性能與國外同類產品一樣。”林寶軍看着眼前這件“寶貝”說,“這東西別人想要,我們還不賣呢!”
此外,北斗三號還自主研發了比銣原子鐘性能更優的氫原子鐘,“氫鍾更加精準,一兩個月調校一次時間即可”。爲了讓小衛星更加耐用,研發團隊還自創“氫鍾、銣鍾無縫切換技術”。如果氫鍾在太空中出現故障,只需20皮秒時間,就能切換成銣鍾工作。這對用戶而言,能實現真正的“無感切換”。
在導航衛星領域,能與中國北斗同臺競爭的,有美國的GPS、俄羅斯的格洛納斯、歐盟的伽利略系統。在衛星大家庭裡,中國北斗率先實現了“噸級”,而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導航衛星重量一般在3-4噸,北斗三號衛星全部裝配完成後總重量只有1噸左右。
儘管林寶軍是學工科出身,但北斗每發射一次,他總要作詩一首以表慶祝。“這兩顆衛星從研製到發射一共經歷了3次歸零,前所未有。”2018年10月15日,中科院北斗三號第四組MEO衛星發射當天,他寫了一首藏頭詩,把“歷險收官,接續奮鬥”寫進每一段詩句的開頭,“官子破曉湛盧劍……”林寶軍告訴記者,自主建設北斗系統是爲了“服務全球、保家衛國”,並沒有“稱霸武林”的意思,自己在“軒轅劍”和“湛盧劍”之間反覆斟酌,最終認爲“中國的北斗也是世界的北斗”,“湛盧劍”更具仁者意義。
要讓年輕人“有事幹,有錢花,有人愛”
2017年12月,林寶軍及其團隊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爲中科院北斗三號第一組MEO衛星的發射作準備。看着衛星創新院忙碌的年輕人,發射中心負責人感慨道:“這些年輕人太拼了,可別把人才給累着了。”
林寶軍嘴上說着“不累不累,就跟過年回家打牌一樣,喜歡這件事兒就滿懷激情地做,在家打牌也不覺得累啊!”但他也在心疼這羣年輕人,“他們很多人碩士畢業,每個月薪水可能還不到1萬元,手頭花銷也不寬裕。”他總是和研究院裡的年輕人說:“你們不要看重那些大牌包包、豪車、豪宅,一輩子下來要有故事可以說給後輩聽。”
“很多時候,我們都在‘陪衛星’,沒空‘陪家人’。”林寶軍總是鼓勵年輕人“有追求”,但在面對記者的鏡頭時,他也爲年輕人的生活實際鼓與呼,“我們要讓這些年輕人有事幹、有錢花、有人愛。”